文/Spiral@顶尖文案TOPYS
《故事中的故事》(1979)作为俄罗斯动画导演尤里•诺尔斯金的代表作品,不仅在2006年法国安锡国际动画电影节上被评为“动画的世纪•100部作品”第六名,更是享有“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动画影片”、“世界上最美的动画片”等美誉。
全片长30分钟,虽然名称中“故事”一词占了相当比重,然而在这并不算短的三十分钟里,导演却没有像许多电影和动画做的那样,绞尽脑汁只为如何能声情并茂讲述一个完整曲折的故事,而是通过不规则却奇妙的构图,絮语般缓慢的节奏,拼凑一副副如梦境般的画面碎片,大力展现各种动人意象,将那一份逝去的情怀如诗般娓娓道来。
一首安静的摇篮曲仿佛就在你耳边低吟浅唱,看到的是婴儿安静地躺在母亲的怀抱吮吸乳汁。
影片由此开始。
接着,一扇光亮的门洞在落叶飘零的大地上被打开,吸引着我们走进尤里•诺尔斯金制造的梦境时光。门里的世界蒙上一层有些发旧的暗黄色调,给人以无限的怀旧感。映入眼帘的第一幅画面——不知愁的少女在树旁和一只大牛一起跳绳,大牛的眼神却不知为何有些忧郁。镜头慢慢往左移动着,一位孤独的青年眉头紧锁,望着桌上的纸笔和提琴,仿佛心中有无数隐忧与困扰在拉扯着他。镜头继续向左移动着,在这里,鱼漂浮在空中,而大地上,劳作的妇女不时看看摇篮中熟睡的小宝贝……一幅幅安静、祥和略显伤感的画面,让观者的心也随之沉静下来。
《故事中的故事》虽没有一个完整清晰的故事,但也并非杂乱无章,完全无脉络可循。
追溯具体,此片有三个清楚情节。其一为对乡间平静生活的描述,这儿也是作家少年时的家园,这片土地鸟语花香,人们知足平和,过着宁静的日子;其二,一对对本是幸福甜蜜的青年恋人在跳着舞,然而战争爆发,舞步随着舞会上的音乐一起戛然而止,男人们纷纷穿上军服走向战场;其三,酗酒的军官父亲和母亲像是意见不和,两人坐在飘雪的公园长椅上冷战,小男孩像是十分厌倦,在离他们不远的树下吃着苹果,偶尔抬头看看树上的雀鸟,梦想着与它们一起玩耍。不久,父母起身,带着依依不舍的小男孩一起离开。男孩的步伐由跌跌撞撞渐渐变得平稳,终于他的头上也出现了一顶和父亲一样的军官帽。此处细节预示着孩子会长大,曾有的单纯梦想如童话般易碎。
而在这三段具体情节中,其中哪些部分是真实,哪些部分是作家笔下虚构的故事(或他对往昔岁月的追忆),已经不是导演力图表现的重点。小狼作为一个线索,一个见证人则将三段看似不相干的故事连接起来,虚实交错,亦真亦幻,构成了这部诗意动画。
尤里•诺尔斯金善于以非传统的叙述方式营造神秘和怀旧的气氛,在表现手法上也是大胆并且丰富多样。
他的画面质感看似粗糙,事物都没有清晰的轮廓和颜色,实质却非常细腻和精准。无论是笔触,还是构思上对细节的重视:水珠从叶片上滚落,雀鸟啄食男孩手中的苹果,灯光下飞舞的蚊虫和恍惚的光线,焦黑土地上的一片树叶,火焰木材时发出的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也许大师的作品多是如此,质朴却精炼,不哗众取宠,只为观者还原那份心底最简单的感动。极简的表现形式里却蕴含了丰富的哲理、诗意以及变幻无穷的美感。
这容易让我们联想到我国上世纪90年代以前的一批优秀老动画,以上海美术制片厂为代表的老一辈优秀动画人,他们留下的大量优秀动画堪称国产动画的经典,不仅陪伴许多80、90年代生人成长,成为他们宝贵童年记忆的一部分,其作品本身的深度、寓意、国际影响力以及在动画这门艺术上不断探索与创新所取得的成绩,都非今日浮躁风气下那些粗制滥造的动画作品可比。以我们耳熟能详的《没头脑与不高兴》为例,故事流畅生动,趣味性十足,角色线条虽简练,然而神态动作和意会却都已相当到位。出现在片中场景的房屋和树木虽看起来歪歪斜斜,但建筑尺度却相当准。最重要的是,老动画传达给人们的那种有血有肉的单纯和美好,正是时下某些空洞国产动画十分欠缺的一点。
回到尤里诺尔斯金和他的动画片上来吧。幽静的树林里奔跑的小狼,从树上落下的绿苹果像雪花一样轻盈。天空像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年轻恋人在天幕中相拥舞蹈。旧时光随着轰隆隆的火车声一去不复返。没有多余的对话与旁白,只是音乐静静流淌,奇异而令人惊叹的画面一幕幕交替。
像诗歌一般含蓄而灵动,这就是尤里•诺尔斯金的世界。
就像尤里诺尔斯金自己形容的那样,他的艺术风格更像是一种视觉记忆。在一次接受采访时他说:“我不认为自己是一名前卫艺术家,我更愿意把自己当作魔法师。”在当今商业主宰的动画界里,尤里诺尔斯金以及其他俄罗斯动画作者的作品,总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正像魔法师变换出的世界一样,那种诗一般纯净的美,美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