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所四月店刊:《令狐磊:文艺的景象》等三篇

编辑/Spiral@顶尖文案TOPYS

图文消息/方所     感谢方所提供



文艺的景象

文/令狐磊

令狐磊,1978年出生于广东,现客居上海。曾为《新周刊》主笔、创意总监;入职现代传播后作为创意总监参与创办《生活月刊》,曾兼任《周末画报》城市版总监、《新视线》主笔等职。目前为《生活月刊》联席出版人、创意总监,主持策划的报道曾多次获得亚洲出版人协会(SOPA)卓越编辑奖项。专栏作家,致力于梳理现代理性精神下的新浪漫主义。


中国的文艺复兴,这是一个值得每个当代中国文艺界人士憧憬的词语。

有如是荷兰的学者约翰•赫伊津哈说:“在听到‘文艺复兴’这个词时,迷恋过去的美丽的梦想家看到的是紫色和金色。”

我们透过这个以头文字R开始的词透视出去,会看到些什么?是古希腊苏格拉底、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的广场,是佛罗伦萨的乌菲齐美术馆里的乔托、波提切利、达芬奇,还是明代的家具和摆放着澄心堂纸的书房?

不知道多少人会像我这样对“文艺复兴”这个词(尤其是英文Renaissance)如此的痴迷,并一直憧憬着这个词就在我所在的年代发生。只是,复兴何时的光华?意大利的文艺复兴是要复兴古希腊亚里士多德那时的精神;中国,复兴汉代、唐代还是宋代?中国的文化复兴,似乎一直存在着多重的时代背景。

我们希望找到一个美好年代的坐标,但常常忽视了身边的当下。王阳明说“知行合一”,美国思想启蒙者托马斯·潘恩(Thomas  Paine),他以一本只有20页的《常识》小册子鼓舞了一代寻求独立精神的美国民众,曾说:“我要做有意义的冒险。我要梦想,我要创造,我要失败,我也要成功。”

“文艺复兴”这个词有着:“个人主义”与“现代性”的两层寓意。它如同阳光穿透了中世纪笼罩在人身上的迷雾,有如再生的神话,让人得以找到自己独立精神的个体——这样的人,才是具备现代性人文主义的人。

但很多时候,我们会被个人的命运跌宕的过程所感染,被人物当下的故事的烟霞所笼罩,在同时代,我们无法客观和准确地评判一个人,正如我们无法评判当下我们处于文艺复兴的哪一个阶段,更多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文艺的一些“景象”。

“景象”这个词已经几近消失于中文语境中,我们已习惯说风景,甚至是风景线——因为一本《良友》在1934年出版的《中华景象》书名,让我得以重拾这个富有诗意和力量的词。

在那本留存到今为数不多的画册中,现在依然能感受到出版者的豪气与激情:书中发刊词说:“人患不自知,国族亦然,方今中华命脉之危,不绝如线,然通达国情,深知民痪者,几何人矣广。”为此目的,良友组织全国摄影旅行团,在主编梁得所的带领下,行程三万里,前后历时十个多月,拍得照片上万幅,凡“山陬海涯,穷荒远激,民情风俗,景色物产,罔不均衡注意,尽量搜罗”,最后汇集为一本474页的超厚画册,书里首次呈现了一个真正的关于中国现实的景象。

我理解的“景象”更在于一种抽象的意境,一种气象。它未必全部来自眼睛所见,而可能是一种对气息的感受力,是个体的,也是集体的。
我在探索一种可能,有没有可能从个体的人生历程出发,通过他对自身最珍贵之物及其所经历的时代回忆,通过尽可能多的个案——100个,尽量广的覆盖面——20个领域,通过这个特别的策划,或者说是一份调查问卷,在了解中国文艺界的人生故事、创作源泉的同时,我们也得以从一个侧面去观看当代中国的文艺景象。这些物质或是记忆,由此潺涓汇流。


展览现场

展览时间:3月28日—5月6日

展览地点:方所展览空间

策展人:又一山人 x 令狐磊

合办单位:生活月刊



又一山人:一碗生命

编辑/方所

又一山人,原名黄炳培。曾担任多间广告公司的创作总监。于2007年成立84000 communications,从事品牌、文化推广及设计工作。黄氏在艺术、摄影、设计及广告等的作品屡获香港及国际奖项五百多项。穿梭本地及国际艺术展览,其「红白蓝」艺术作品更于2005年代表香港参加威尼斯艺术双年展。荣获2011香港艺术发展奖之年度最佳艺术家奖 (视觉艺术)大奖。


2013年11月23日,又一山人在方所,分享关于《一碗生命》的创作及思考。

通过作品《一碗生命》讨论物与家的关系。

家对于我来说有非常长远的关系。大家知道我在做个人创作之前,是做商业创作人的。我做广告的时候,帮许多地产商做过很多关于家的创作。大概有30至50个地产项目是通过我来推销的。

家对我来说是一个庇荫。家可能是一个破裂的家,这个题目在我的个人创作中不断地发生。在过去十几年当中我都有讲到家这个问题。曾经有一个广告商捐了一块很大的广告牌给我,做了一个“以心建家”的广告。当然这个家不是一家三口的家,而是我觉得香港是一个家

“红白蓝”这个创作作品是一个跟“家”相关的示范单位,我把红白蓝的物料做成所有家具,厅床书房。香港在过去的十几年当中是一个充满竞争,比较负面的城市。我想通过这个物料,真正地让所有人成为一个家。

最近第四次“示范单位”在新加坡公开展出,我对这个“家”做了一些调整。在过去的时间,法国人看到这个展览,说它是属于法国的,美国人说是属于美国的,英国人也觉得很有共鸣。新加坡这个展览我另外开了一个书房,把所有跟红白蓝有关的国旗都挂在里面。其实这个家是属于谁的呢?究竟是泰国的,俄罗斯的,还是香港的?

家和国之间有权力的学问,也有很多主观、偏见的因素。我过去六七年拍的烂尾楼也有很多元素跟家有关。在广州,我带了一个老太太和一个老伯上去做了一场戏。我在里面放了一些小朋友的玩具。我叫他们想想自己的孩子或者孙子很久没有回来看望你的那种感觉。他们完全不用教,非常容易入戏。我相信他们非常了解两代甚至三代之间的隔膜。在新加坡拍摄烂尾楼的时候也有一个家。这是个没有完成建筑的大宅,也没有人在里面居住。在这个大厅当中陈列着一个物件。我大概拍摄了一百多个烂尾楼项目。这是其中一个最令我感到难受的,因为大厅当中放的是这座大宅的模型。模型完完整整地建出来了,但是这幢房子却没有。让我感受到了人生的唏嘘。过去的几个月香港的一群摄影师也为“家”这个题目做了摄影展览。十几个摄影师每人拍摄了二十五个家,一共三百多个。每个人就自己对家的兴趣挑选了不同的题目。有人拍摄了自己的邻居,有人拍摄了重病患者以及与他家人的关系,有人拍了武馆,因为师父和徒弟也是一家人。我选择了我曾经体验过的很特殊的一家人。他们是一些独居老人。因为一些慈善项目,我有机会跟他们相处过几次。很繁忙、充满竞争的香港觉得他们是一帮被遗弃的人,可能是很可怜的。但是我跟他们相处的时候发现他们其实十分自在和有生命力。所以我想通过这一次的摄影,让香港人感受到什么是生命力。


周年庆的时候我们以城市为题目,我也在这个展场里跟广州美院的王绍强教授做了一个创作。从一个热水瓶出发,想借着热水瓶,倒一杯热水,探讨一下人的关系。搜集回来很多用过的暖水壶。有王绍强老师的作品和他的学生的作品,以及我的作品。又一年过去,我选择了一个碗作为一个家。现场的碗都是我们同事家里拿回来或者搜集回来的碗。也算是方所的家的感觉。我也邀请了我们的同事帮我做这些植物在上面。大家看起来有点奇怪,植物不在花盆里,而碗里装的也不是饭。我想探讨施与受的问题。文字是这样写的:


吃一碗饭 生命得以持续
喫一碗茶 身心灵为之飞扬

往内 从外
从内 往外
有来 有往
有受 有施

碗里头的
可往肚里吃
可栽出生命

一家三口是家
三代同堂是家
大地众生万物正是家
大家 才是家


有一点我倒为自己庆幸,因为我好奇,因为我的广告工作,因为我的运气,30年来,我走过、飞过比平常人多很多的路,看过很多人、情、事。看着自己没有因为走太远,而找不到路回家。当下,我站在自己的家,自己的心田。


慕辰:《家族图谱》

编辑/方所


2013年11月23日,慕辰在方所,告诉我们《家族图谱》缘起何处。


我的合作者是邵译农,作品是系列照片《家族图谱》。这个作品的装裱是传统的形式,全长45米,创作时间为2000年。

1999年之前我一直在从事摄影创作。98、99年我做了两个系列作品,采用的也是照相馆摆拍的形式来拍摄人物。我同时作为拍摄者和扮演者出现在作品里面,作为一般的社会角色,来表达我对社会现实和问题的思考。99年,我儿子出生,要起名字,过了差不多半年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名字。中国人有一个传统,家族里有个排序,每个辈分有一个字作为字辈。我们回头去问邵译农的父母家族中是否也有这样的传统,从而带出了寻根的愿望。

邵译农的父母老家在浙江,建国之后支边到了青海,跟家族已经没什么关联了。在追溯的过程中,跟自己没有关联的人物会一个个浮现出来。

怎么样去呈现我的家族,呈现跟我有血缘关系的这些人?一方面我们从自己的家族的资料里整理,一方面找老的家谱来查证。最终决定了拍摄的方式,按照老的照相馆式的形式,包括灯光、人物的站姿、脚底下的一坛坛的花,按照老照片的摆拍的方式。家里人穿的衣服,上半身也做了安排,从市场找来中山装,或者叫劳动服。这个服装建国后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算是国服,是每个成年人的日常服装。在真正回到老家,寻找这些家庭成员之前,做了这些大量的工作。最后把照相馆的装备,包括背景和外拍的设备带在身上出发。当时我儿子正好十个月,我匆匆地给他断了奶,离开他,带着寻根的愿望出发。

邵译农的奶奶生了9个儿子,前面两个都夭折了。大伯是第三个儿子,拍照时他93岁,是年龄最大的,堂姐的孩子是年龄最小的,年龄跨度差不多有100年。我们搜集到的家族成员有300多位,实际拍摄的是103位。最后做成了传统的卷轴的方式,分成文字和图像两个部分。文字按照老式家谱的方式写,文字由邵译农的父亲在绢上一笔笔书写下来。几十米的长度比较完整地展示了这个作品。

《家族图谱》是从我个人的身份来探讨一个家族的传承。拍摄的意义在哪里呢?从现实来说,中国的家族概念在传统上在家庭、在国家都是非常重要的,是一个支撑的角色。在每个村庄都能看到祠堂,祠堂是家族凝聚的一个地方。在做《家族图谱》的同时,产生了拍摄大礼堂的想法。因为随着社会发展,祠堂的形象被大礼堂所替换了。在拍摄家庭成员的时候,我们在思考,在现实中,随着社会的工业化和城市化,人和家族的关系已经很淡薄了。见到这些知道存在,但从未去相见的亲人,借着这样的机会一家一户地去看看他们的生活和面孔,给予我们很多思考。

做了这个作品之后,我们做了一本书,这本书采用的形式也是册页式,可以拉开的。正面是从老式的文字、家谱开始到所有的人物。背面是拍摄过程当中的花絮和感想,还有家里人的故事。故事里放的都是家里人的老照片。希望以书的形式充分地展示家族的面孔。

大伯是特别有意思,他已经完全没有听力,跟人沟通的方式是写下来。他的生平比较坎坷,在国民党政府里做过文官,这个经历让他受到很多牵连,吃了很多苦头。我想让他给我写一下他的人生,他在纸上给我写了一句话,“在动乱期间,受够了苛刻的滋味,苦难未必尽说,好事毋需多言”。

我在他桌子上发现了很多他跟别人沟通的纸条,在这些纸条上,我看到一段话,写着:

……这几天,天气转晴,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您想到哪里去看戏?我想到孝顺去,但没有戏。

我喜欢多方面走走,明天到我家里去玩?

不能答复。为什么?

我家有两株茶花盛开,有200朵花开着,开得茂盛的日子。

我家亦有茶花、兰花,亦有烟花,都在盛开,三人高。哪天我来看看。

今天去。

我还要午睡,今天不来。

你两点以后来,我在等着。

无其它特殊原因,一定来。

我家有好多花种,你喜欢可拿几株来栽。

是你的好意,要不要看过后再说?

我人老了,花也没有了。

我家有一串红、白日菊、天竺葵、朱顶红、夜来香等等,这许多种是买来的,买的,也有人家给的,也有…再谈。

在厚厚的纸上,两个在农村生活的两位老先生的盎然生趣,是我在拍摄这组作品的收获。人的生活的历史,在家族里的呈现。这组作品留给我的更多的是一种断裂感和失落感,希望能把他们记录、流传下来,也可以留作研究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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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所四月店刊:《令狐磊:文艺的景象》等三篇
spiral
2014-04-04 11: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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