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告人小说连载《靠右》——(4)上帝的女儿

“干吗每次都杀我嘛?!”

刘英护士正式荣升CP夫人之后,心情甚欢,大赦天下,稍稍放宽了对CP的管束。皇恩浩荡,CP在麻坛出现的频率也得以提升,隐隐有复兴当年之势。一到周五,CP就开始抓耳挠腮,转圈给麻友发问候短信,殷殷叮咛,关怀备至:今晚多取点钱啊,我有点不详的预感,你可能会输。叫嚣如此,令闻者不免澎湃,回复一个简洁明快的“操”字,然而让人忧伤的是,他的预感一般还都比较准。

我赶到棋牌室的时候,CP正紧锣密鼓地做着战前动员。麻将桌的另外两边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他同事,曾一起打过几次麻将,见我进来客气的招呼。我一边打哈哈一边偷眼瞅那女的,身材高挑,眉眼清秀,一把长发随意地束在头顶,脸上点缀着几颗雀斑,一个国产低配版徐若瑄。只是稍嫌单薄,不像邵小陌那样浑身紧绷绷的看一眼就有摸一把的冲动。我曾将她和邵小陌做过对比,结论是前者好看,后者好看更好用。CP并不苟同,说她的腿比邵小陌长。关于男人看女人的问题,我的老板老康同志颇有研究,他说男人在不同的年龄段关注点也不同:少年看脸,青年看胸,老头子看腿。看来,每周爬莲花山的CP在心态上还是没有我年轻。

CP介绍说这是他的御用麻友,芳名“重庆烟雨”。这名字稍逊风骚,听起来像是国军女特务。CP得意地宣称烟雨姑娘乃深圳麻坛一枝花,今日下凡,特来指点迷津,尔等当多备银两,以代香油。我开玩笑说麻坛一枝花,那就简称麻花吧。我一向讨厌在现实生活中叫人家网名,听起来透着一股装逼不熟的青涩味,叫麻花多好,干脆利落。麻花姑娘到也不认生,莞尔一笑,“那你就是油条”。我哈哈大笑,都是一个锅里的,咱就别客气了。

打骰的时候,我看见麻花嫩白的手腕上盘着一条翠绿的翡翠手链,很是好看。后来我知道,这条手链的价值够CP活一个月。去年情人节的时候,CP神秘兮兮的塞给我一条LV皮带,要价8000闷,并沉痛表示若非山穷水尽,断不肯割爱。我感觉此事大有文章,遂严加拷问,CP才吞吞吐吐地说麻花姑娘刚看中了一条手链。CP所有的劳务性收入都由刘英支配,资产性收入更是连半点腥味都闻不到,打麻将赢钱超过100就要上缴,每月定时领取生活费,信用卡只有副卡使用权。为了这条手链,CP几乎把脑壳抓破,几番腾挪拆借,不惜背负家贼之名,只为佳人一笑,吴三桂见了都要挑大拇哥。

麻花色艺双绝,几年前,CP跟一伙网友聚会,男男女女一撮人窝在一个茶馆里杀人。我以为这游戏无聊至极, CP却乐此不疲,每次抽到杀手后兴奋得睾丸收缩,菊花暗紧,仿佛自己是潜伏中的余则成。只是这则成同志是一根筋,每次都重复点杀一个名叫“重庆烟雨”的女网友。几次三番,杀得该女网友一时兴起,跃上沙发,厉声长啸:“我日你大爷啊!”,飒爽英姿,一时倾倒众生,齐声喝彩。被害人愈加委屈,横眉娇斥:“干吗每次都杀我嘛?”语调铿锵,一咏三叹,道是麻辣,别有风情。说完还信手丢过一记粉拳,打得CP魂飞魄散,骨软筋酥,当时就拜在了她的超短裙下。

从此以后,杀手CP就黏上了号称“重庆烟雨”的麻花姑娘。隔三差五,请安问候,即便在刘护士白色恐怖的高压环境中,依然偷偷摸摸跟她约会,不过也仅限于吃吃饭搓搓麻。扬言要日CP大爷的麻花姑娘不仅没日他大爷,连孙子也没日。可怜的孙子CP自始至终都没能上麻花的床,那一双长腿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纠结。有一次经我再三怂恿,CP奋起色胆到酒店开了个房,妄图先斩后奏。麻花小姐一句“大姨妈来了”就封杀了CP所有的豪情。此后,这两人的关系一直在“网友”的范畴内原地踏步,始终没能跨越到“狗男女”的境界。

在这个诱惑横生欲望横流的城市,上床从来就不代表男女之间的关系有多么特别,不上床的关系就更微不足道了。我曾问过CP迷上她哪儿了,CP幽幽长叹 “我就喜欢听她的声音,哪怕是骂人,你说我是不是犯贱?”。对此我深表理解,牛逼大诗人曹植曾写过一首诗专门夸美女,其中有一句 “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那意思美女骂街都香气扑鼻,可见男人犯贱,古已有之。贱人CP为了麻花小姐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节衣缩食,机关算尽,恨不得出门打劫,最后还与刘管家大打出手,兵戎相见。到头来,麻花小姐挥一挥水袖,不留下一片云彩,连个88都没给他留。情种CP浪漫不输爱琴海,伤心堪比太平洋。但是彼时花开,翠色如眉,天下佳人同此一问,几人经得?也许只有周星驰才能回答:杀一个人需要理由吗?需要吗?不需要吗……

那天我手气好,几圈下来赢了3000多,CP输得长吁短叹,麻花操个不停。我心情大好,散场后请他们喝咖啡。在咖啡店里,CP交待了此行的重点,“你们公司缺人不,帮我安排个人吧。”说完瞄了一眼身边的麻花。操,我说今天这么好彩,原来是有求于我。按说介绍份工作不是难事,但我要是这么痛快就答应了,那这个忙就显得不那么值钱了。

我盯着麻花沉吟了一下,你以前做过广告吗?麻姑娘闪烁其词,以前做过促销。我猛吸了一口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麻花无师自通地表示,促销也是广告对吧?这个问题还真把我给问住了,我不能说促销不是广告,就好像你不能说沃尔玛收银员不是世界500强公司员工一样。这个比喻有些伤人,我当然没有明说,而是换了副关切的口吻,开始危言耸听,广告公司很辛苦的,看起来风光,其实很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麻花姑娘很积极,没容我说完就表示,这个不怕,人家都说我性格像男孩。CP也赶紧插了一嘴,虽然没什么经验,但是人聪明啊,正值党国用人之际,你们搞广告的就应该不拘一格。我哼哼哈哈了半天,我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于是装着忍痛应承。好吧,回头你发个简历给我。此二贼闻言遂喜,击掌庆贺。闪烁的烛光下,我面前的姑娘清眸流盼,笑靥如花,似曾相识。我心念一动,忽然想起一件事,趁CP起身如厕之际,装着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麻花,你信佛吗?她狐疑地楞了一下,然后明显有种遇到知音的兴奋,“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多希望,在我只爱她一个人时就死去。”这是海明威的名言。有一部描写他的电影就叫《in love and war》,如果爱情是一场战争,那么多情的人就是好战分子,这本来不值得同情。但多情总是不幸,他们要么相逢在错误的时间,要么相遇了错误的人,CP的不幸在于二者全占了。我一直犹豫要不要把实情告诉CP,直到后来刘英举着菜刀扬言要让CP断子绝孙,我决定还是不说,我知道对于义无反顾的CP来说,有些事说破了比菜刀还伤人。

我当然不是麻花的知音,只是我比CP更早见过她而已。这事要追溯到两年前的夏天,财经周报广告部的朱诠请几个主要代理商去阳朔旅游。一群老爷们心怀鬼胎,等不得天黑就雄心勃勃的要去西街找艳遇。这条以艳遇闻名的酒吧街我去过N次,几乎每一家酒吧都泡过,但从来没有遇过一次“艳”。艳遇就像上帝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我们心中,却从来没有人见过。但那次是个例外,我们见着了活的上帝。

当时是在西街的“天涯”酒吧,我们一群人喝得兴起,把上衣全脱了,光着膀子在舞池里横行,气焰十分嚣张。DJ也来了兴致,把一张《真的爱你》搓得撕心裂肺。那天晚上“天涯”绝对是西街最热闹的酒吧,不到9点就挤满了人。有几个小妞和我们拼到一桌,原来也是深圳过来的,他乡遇故知,酒杯一举,心照不宣,大家就开始诲淫诲盗。其中有一个瓜子脸有点雀斑的姑娘很是豪放,当时就跟朱诠眉来眼去,不可开交。第二天朱诠的牛逼吹得倾国倾城,说那姑娘活色生香,燕舞莺歌,床上功夫如何了得。美中不足就是不肯为他blow job,理由能雷死玉皇大帝,说自己信佛,忌食荤腥。我操,我笑得几乎昏过去,说你竟然搞了一个佛门弟子,下辈子肯定得下地狱。

两年前的那个夜晚,光怪陆离,酒色盈天,而此刻佛门弟子麻花居士就坐在我面前,她已经完全不记得那一面之缘了,也许她当时压根就没正眼看过我。但这无关紧要,我只是暗暗可怜CP。在海明威的心中,情人凯琳瑟是上帝的女儿,在CP的心中,麻花姑娘大概就是王母娘娘的女儿,脚踏莲花,手持弓箭,分花拂柳,掠过芸芸众生,向他迎面走来。

“聪明”是CP对麻花唯一准确的评价。其实CP自己一点都不糊涂,麻花姑娘成了我的上司之后,我愤懑难平,经常在他面前口诛笔伐,把想象中的麻花操成一块蜂窝煤。CP总是淡淡地说,这姑娘就是太聪明。那时候麻花姑娘和CP早已断绝联系,黎想也已经离开深圳回到老家,聊及过往,CP曾哲人般地说过一句话:我们的爱没有泯灭,你之所以看不见,是因为它们流放在途中。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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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刀刀
2016-07-22 13:4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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