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亲切关怀和统筹指导下,大帅的安居工程稳步推进。所有装修材料都由我亲自采购,本着环保低碳的精神,遵循能山寨就山寨,能兑水就兑水的采购原则,厉行节约,勤俭持家,工作卓有成效,成果鼓舞人心。
工程完工后,看起来也是有型有款,非专业人士很难看出其中的道道。麻花还自作聪明,弄了一尊塑料佛龛,也不知是何方神圣,供在客厅玄关处。接上电源后,烛火荧荧,仙风森森,看得人寒毛直竖。当地人最讲究迷信,见庙就烧香,见佛就磕头,上班拜关公,回家拜财神。我家楼下有一株古榕,据说有100多年的树龄,想必是成精了。当地的村民每天早上排着队磕头烧纸,烟雾笼罩,熏得这树精枝枯叶败,奄奄一息。深圳很多珍贵的古树就是这么被作践死了。我特别反感这一套,但有慈心,何必拜佛?以前去九华山,见过一副对联写得特别好:若不回头谁替你救苦救难,如能转念无须我大慈大悲。
我认为麻花此举纯属过敏性得瑟,自己连佛门朝哪开都没整明白,就恨不得给全世界布道。马大帅是地地道道的湖北九头鸟,精得都能捉鬼,肯定也不信这个。麻花说,但是马老太太祖籍佛山,而且笃信佛教,这房子不就是给他爹妈住的吗?我暗暗吃惊,她和大帅认识也不过才几个月,居然就跟人家老妈发生了关系。这等腥骚并御老少咸宜的作风实在让我倾服不已。
我拿出两千块钱给她发了奖金,以表彰她监工劳苦。然后叮嘱她不要声张,这钱是我私人掏的腰包,其他同事知道了不好。麻花乐滋滋地接过钱,美得直眨眼,说明白明白。我暗自冷笑,心说你明白个茄子。这单活干得太划算,简直是暴利。我算了一下帐,从公司申请了50万,加上大帅的5万本金,总装修费用是55万。实际买材料只花了6万,又拿出4万块钱给大武做人工费,大武只要了一半,剩下的2万说什么都不肯要,我只好作罢。这样一来,刨去麻花的奖金和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净赚45万。
完工那天,我喜滋滋地在中发源清真餐厅摆了一桌,犒赏了一下大武。大武还有些担心,说用得都不是真材实料,这样搞行吗?我说怎么不行,人家就给这么点钱,我还能给他建个阿房宫吗?当面许重诺,千里送鹅毛,“仁义”二字自古以来就是拿来糊弄SB的。何况我捞的也不是他马大帅的钱。
从长沙回来之后,邵小陌就像速冻了一样,忽然对我冷若冰霜。我几次热气腾腾的电话打过去,都像打在弹簧上,一下就弹回来了,“有事吗,没事我挂了。”老子很不忿,有一次对着电话很无耻地说,我想操你,她就无声地挂了,然后就关机。
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假惺惺地令人反胃,就像《伤逝》中的涓生,总觉得有一个恶毒的小孩在背后学舌,自己都想鄙视自己。
我问邵小陌要跟谁结婚,她仰起脸看着我微笑着说,你的老板。我惊得真气逆行,一个辽阔的呵欠正打到中途,生生被刹住,几乎要从牙缝和眼眶里冲出。“你怎么能嫁给老康”,我脱口而出。她似乎有些不悦,老康怎么了?我一时语塞,是啊,他也没怎么,有钱有势,有理想有文化,多少姑娘想嫁还嫁不着。但是……“但是”的理由太过充分,我一时竟不知道先说哪条。邵小陌用手捂住我的嘴说,你别说了,老康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嫁给谁还不都一样,你不也背着你老婆跟我上床。
一席话说得我无言独上西楼。她说得没错,我甚至都没有资格质疑她的选择。我后来也曾自问过,假如我还是单身,我会不会娶邵小陌,答案是否定的。我从不认为结婚是一种归宿,但我潜意识里还是希望邵小陌能走这条路,只是我不愿意看见,在这条路上等待她的人是老康。邵小陌说她谈过3个男朋友,没有一个能让她产生结婚的冲动。我问她老康就能让你冲动吗?她说老康对她很好,疼她爱她,还帮她买了房子。我忽然明白,一个30岁的女人,当她决定要结婚的时候,已经不需要冲动了。
邵小陌带我去她的老家,对她来说,这就意味着结束。回深圳的时候,她订了提前一班的飞机。我也没有去送他,窝在酒店里和麻花她们几个人炸金花,心不在焉地老出昏招,被他们炸得鸡飞狗跳。几轮过后,老子输得毛干爪净,于是把牌一丢,说你们玩吧,我出去溜达溜达。麻花神秘地眨眨眼说,领导是不是出去约会啊?妈的,这女人眼睛太贼,来的路上就不断打听邵小陌的底细,老子生平最恨女人在我面前抖机灵,张口就骂了一句,约你大爷啊,老子出去嫖娼。
出来拦了一辆的士,想一想也不知道去哪,挥挥手让他走了,遭到的哥一句深情的问候。我也没理他,一个人顺着马路闲逛,秋阳西斜,人流滚滚,路边商店的音响震人心魄,空气中飘来一阵糖炒栗子的香甜气味。我掏出手机给邵小陌打了个电话,我说我忘了祝你幸福了,电话里传来她略带轻松的笑声,不用了,再回到深圳,我们就不认识了。
在湖南一共驻扎了5天,理财论坛终于全部结束。回来给银河基金做了份详细的结案报告,发到大帅的邮箱。大帅阅毕,发来指示,表示问题很多,必须麻花亲自过去当面汇报。我松了一口气,看来没白忙这么多天,大帅所说的问题不在结案报告里,而在他的裤裆里。
自从把麻花调到银河基金这个team,我确实省了不少心,很多事情都用不着我再亲自跑。而且她还有我不具备的优势,如果说大帅是一个复杂难搞的启动程序,那么麻花就是他的password。有时候难免遇到一些小问题,大帅刚要纠缠,麻花只要吹点妖风,撒个花娇,基本都能过关。我向来赏罚分明,任人唯贤,鉴于她的杰出贡献,我准备给她升个小官以示表彰。报告打到老康那里,他摸着下巴一阵沉吟,问道,你觉得提AM合适吗?我说她虽说专业上还有待加强,但是作风劲道,为人OPEN,深得客户欢心。老康微微一笑说,既如此,那AM是不是有点屈才啊?
我在心里猛得一靠,原来这厮是嫌我拔轻了。可她刚来不久,资历尚浅,升这么快不合常理啊。当然这话我没说出口,我知道老康既然这么问,肯定一早就打定主意了。我试探着问,那你的意思是……?老康连忙摆手,说no,no,no,提拔下属是你自己的事,我不过是随便问问。我明白了,麻花肯定在老康这公了一关,两个贱人没准早就达成协议了,我又何必挡别人的道。于是顺水推舟,说那就干脆提个AAD吧。AAD是助理客户总监,一般人不熬个3、4年很难爬上这个位置,论资历论水平,麻花都不可能有戏。老康装模作样地说,我就喜欢你这种魄力,用人不拘一格,很像我。我心里当时就浮现出赵本山的那句广告词,“谁用谁知道啊!”。老子不拘一格,你是贪吃不挑嘴。
麻花走马上任以后,派头立刻足了起来,brainstorming的时候,常常打断别人的发言,牛逼哄哄地说,我插两句啊,自我感觉良好得像巴黎欧莱雅。组里其他几个同事对之视若粪土,经常私下里跟我抱怨。EVAN有一次在我面前唧唧歪歪,说他来公司4年多了,还不如一个新人。老子一阵冷笑,然后跟他大谈广告人的基本素质insight——洞察力。我说你有吗?他瘪瘪嘴说,洞察力我也许没有,人家也不见得有,她不过就比我多一个洞而已。我不得不承认这话确实一针见血,但是他抱怨的对象错了,老子还不知道跟谁抱怨呢,挥挥手让他滚蛋。
虽然郁闷,不过提了麻花,就算卖了老康和CP两个人情,仔细一想,似乎也挺划算。自从上次在麻花家门口偶遇CP以后,一直悬着心,很长时间没敢跟他联系。但一直这么龟缩着好像也不对,黄泥抹到裤裆里,你擦不擦它都是屎。不能让他以为我做贼心虚,正好借这个机会,巩固一下阶级感情。
上次宴请马大帅,在本色还存了半瓶皇家礼炮,不忍独酌,于是电召CP一起来喝革命小酒。CP阴不阴阳不阳地问我有什么好事,我说好事没有,就是多日不见,有点想你了。他阴笑两声,说好吧,你等着。这话说得意犹未尽,听得我心里一阵发毛,当下暗恨自己嘴贱。脑补了一下各种可能的场景,心里不免忐忑。半个小时后,CP拍马赶到,大晚上的,还戴了副辽阔的墨镜,搞得杀气腾腾。老子着实有些心惊,怯生生地开了个玩笑,我说你这是装得哪门子黑社会啊?他摘下眼镜,颧部一道血痕清晰可见,看样子还是新伤。我愈发惊诧,问他怎么个情况?他叹了口气说刘英挠的。
刘护士固然剽悍,出手伤人本不奇怪。只是CP一向乖巧,鲜有忤逆之为,唯一的理由应该就是奸情败露。CP含恨点头。这哥们也活该倒霉,一时糊涂,用信用卡在网上给麻花订花,却忘了自己用的是副卡,结果消费记录直接发给了卡主刘英。别看刘护士平时大马金刀,关键时刻却是猪八戒绣花——粗中有细。当时不动声色,悄悄查了查信用卡消费记录,不明开销竟达10次之巨,其中光花店就有5次。刘护士拿到账单,立刻就崩溃了,捶胸顿足,泣血鸣冤,说老娘跟了你这么多年,你连根葱都没送过,买这么多花,送给哪个死鸡婆?CP本就胆小,当时就吓停电了,惶惶无语。这婆娘误以为他摆酷,越发生趣盎然,开始炫耀武力,兴致勃勃地动起手来。从CP脸上的伤痕,可知是役之惨烈。
我说你这是何苦呢,何处芳草不埋人,干嘛一定要死在麻花手里?CP闷了一口皇家礼炮,咬咬牙咽了下去。我是真心想劝他,我说麻花就是个铁观音,你这壶水也就适合泡泡菊花茶。这话可能有点刺激,CP一提气,梗着脖子说那是因为老子还没沸腾。我一时无语,心想这哥们恐怕是走火入魔了,得趁他还没沸腾之前给他降降温。
我想了想,决定修改一下此行的意图,暂且放下邀功的念头,先救人要紧。我给他续上酒,说我本来是有件好事要告诉他,现在想一想不知道算不算好事。他喝得有点高了,不耐烦地说你有屁快放。我说麻花升职了,助理总监,跟坐火箭一样。他也有意外,想了想说这是好事啊。我又点拨了一句,说在我们公司,新人要想爬到这个位置,至少得干3年。麻花才干一年,你真觉得她是天才吗?CP品出了这话的味道,谨慎地问我什么意思?我呷了一口酒,说哥们老同学这么多年了,有些话说出来也不怕你不高兴,麻花在公司名声很不好,江湖传说她跟很多男人都……。为了不刺激他,我尽量搂着说,没有指名道姓。
CP闻言,低头沉默良久,一口一口饮下杯中残酒,喘气声渐粗,抬起头来,眼睛里血色正浓,瞪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她跟你也有一腿吧?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