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Designer's Designer专栏简介:
设计师们的心里都一张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地 (又或许只有一两个) 布满了对他们设计路上曾有启发或影响的人们的名字。名单上的人们也许家喻户晓, 又或名不经传;可能没有追求过世界定义的成功,但活出了波澜壮阔的人生。他们的作品与人生的哲学,都紧紧的抓住了那些梦想着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人们的心。
对人工智能的潜在恐俱最近又被亚马逊的Alexa的半夜诡笑在网上引起了一阵没什么后续的讨论,大家都觉得自己就差一步就会变成为黑镜的主角了。在1920年之前,还没有机器人这个字词时,有一个人在终日沉醉在幻想着机器可以结合人类去统冶世界的愉快愿境里,不知道看到人类对机器/人工智能产生那么重的依赖同时并存着恐惧,早已入土的他会有什么想法。
在意大利上世纪初,他与一小群人写了洋洋数万字,向往祈求科技发展, 可以令人类利用机械去清洗地球上觉得不顺眼( 比如自然现象、外国人、意大利面到宗教)的东西。他们的集团取了一个简单明了的名字,叫未来主义(Futurismo)—— 而他们就是未来主义者(Futurists)。概括地说一下,他们强调歌颂速度、科技、青春和暴力, 赞扬(当时为最高科技的)汽车,飞机和工业城市等,因为这些是他们认为人类利用科技战胜了自然的标志。
Filippo Tommaso Marinetti
该团体的创始人、领导者、及唯一的终身成员是一个到现在为止都相当具有争议的一号人物,菲利波·托马索·马里内蒂(Filippo Tommaso Marinetti)。意大利裔的他出生在埃及,在法国受教育,但不知怎的他的国际背景反而令他成为了一名极端右翼主义者。1909年他首先在意大利,再而在法国最负盛名的报纸《费加罗报(Le Figaro) 》的头版用公布了他起草的未来主义宣言(Futurist Manifesto),正式直接印刷记录下未来主义诞生的瞬间。
Manifesto Futurista (in Italian)
谁曾想到那么拥护汽车的未来主义,(据马里内蒂本人说)是受一场小车祸之启发?于1908年,回到意大利的马里内蒂在米兰近郊开着他的菲亚小车,两个骑着自行车的人突然出现在路上,就在他试图避开时,车子打滑就掉去沟里去了。他声称从沟里被捞上来的自己仿佛重获新生,被赋予了结束现行旧有社会封建的使命。他拉了几个朋友去详议了主轴为切断一切艺术关与陈腐的学院派及历史之联系之革命性的艺术纲领——「博物馆、图书馆、各类传统学院都得被摧毁」。
Futurist Manifesto (in French)
除此之外,他们还把「我们将美化战争,它确保世界的卫生,军国主义,爱国主义,破坏带来的自由,美丽得值得献命的想法,还有,蔑视女性」等极右主义都篇于宣言里。
他对有关过去的一切都带着相当的热情去嫌弃,「我们不想要和过去的任何一部分有关系。」,他们宣称艺术评论家亳无用处,反抗和谐、品味好而容易接受的艺术,扫走所有以往艺术的爱用主题,并祟尚科学,引入其成作为未来主义作品的元素。
Members of early Futurist group, Left to Right - Aldo Palazzeschi, Carlo Carrà, Giovanni Papini, Umberto Boccioni, Filippo Tommaso Marinetti
他与他的同伴们在各种艺术媒介均制作了大量的作品,其中包括绘画、雕塑、陶艺、平面设计、工业设计、室内设计、城市设计、戏剧、电影、时装、纺织、文学、音乐 、建筑、甚至食物设计,试图将人民所需的一切都包含在他们的作品中。
马里内蒂和的主要创作为文学作品,特别是诗歌。未来主义诗歌的特点是用字或字母们去变成意想不到的图像组合;当诗中的主体概念并不是重点,字词或其声音才会获得自由,被单独地观察品尝。未来主义者将自己的诗歌称为字词的自主权(parole in libertà)。
Page from F.T. Marinetti's poem book
在1912年,他推出了著名的声音图象诗,Zang Tumb Tumb,现今此作品被视为现代主义艺术的开创作品,并被认为对欧洲前卫艺术文化(Avant-Garde) 产生了巨大影响。
Zang Tumb Tumb printed book
在发表Zang Tumb Tumb的同时,他也发表了一篇对当代书籍设计的展望宣言 :
「我呼吁用新的字体设计印刷革命去对抗各种过时和恶心的传统书籍……我们反对所谓的印刷页面的和谐感,迎接流动与自由的排版风格。」而这一席话对后世的字体设计的兴盛亦有莫大的关系。
Paul Minott, 2014 - Animating Marinetti’s ‘Zang Tumb Tumb’ (1914) as a component of a public lecture
他的诗歌和戏剧作品,却未曾被他的时代理解,更勿论盛行。它们不受欢迎的程度甚至令他不得不将“渴望被喝倒采“这一项将加进未来主义的大纲内。 (是的,反正常常有新的宣言,就是他爱怎么改就怎么改也没关系。)
他在那个时期最成功的作品是《反对留恋在旧日的威尼斯宣言》传单。在传单中,马里内蒂要求「把老旧宫殿的碎片填满发臭的运河!」,「为工业和军事化的威尼斯的诞生做好准备!」 到现在我们当然知道(还好)并没成事,但这在当时引起的讨论还是反映了不少人民对意大利那沉醉在往昔辉煌而无力当下的不满。
The Futurist Cookbook
作为推翻传统工程的一部分,马里内蒂对传统的意大利美食也伸出了爪子,在锅子里翻出了风云。他的《未来主义烹饪宣言》于1930年刊出,及后在1932年出版了包含172种食谱和鸡尾酒(polibibite)的未来主义烹饪书。他提出「人们的思想行为,均由自他们的饮食习惯」,他从进食的行为形式,到食品的制造均提出了广泛的未来主义式建议。
他认为进食是一种感官体验。食物的形状和色彩均该为雕刻作品般丰富,在食物本身以外还会用上香水去增深其气味与味道。味觉该同时被甜咸两味交差刺激,在进食的同时又会用不同的材质,如天鹅绒、丝绸或砂纸去刺激皮肤的感官,引出身体更深层次的感受。然而,基于未来主义追求速度本质的上,食物的大小只能一口或更少,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去解决掉。刀具和叉子以及传统的厨房设备被倡议废除,改为使用臭氧或紫外线灯等去活化食物的气味以及维生素。 (虽说他这一论说并没有科学证明)
pages from the futurist cookbook
马里内蒂的改革主要目标还是废除意大利面。他相信意大利面食令意大利人精神瘫痪、昏昏欲睡、悲观和悲伤。他认为那些捍卫意大利面食的人「(把意大利面)像是考古学家一样将食物的遗址通通塞在在肚子里。」 对他来说,反对历史久远的意大利面食是反对过去迂腐精神的一部分。
他独特的食谱包括《味蕾起飞》,一道混合汤底,香槟和格拉巴酒,装饰着玫瑰花瓣的菜肴;《兴奋的猪》,用意大利浓咖啡煮熟的整卷意大利香肠,并用上用古龙水调味;《菲亚车鸡》,内部装有滚珠轴承的烤鸡,上面点缀着鲜奶油;还有《在焰阳下的意大利乳房》,两个半球状杏仁糊中间均镶嵌新鲜的草莓,撒上黑胡椒装盘。
Futurist Dinner Party
既然他做了那么多有趣的事情,但为什么马里内蒂的名字,以及未来主义,没有像其他有受其影响之艺术运动般(例如立体主义 Cubism、达达主义Dadaism )被经常提及呢?
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们的极右主义后来直接转化成了法西斯主义。
作为一个写出「来歌颂战争 -这是治疗世界的唯一处方」的男子,马里内蒂和他的未来主义者伙伴们当第一次世界大战意大利加入时,均自荐入伍。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除了马里内蒂以外,组织中对战争和暴力抱有最强烈想法的信徒,都在战争和暴力中丧生。战后作为幸存者的他,成为了墨索里尼的好朋友。
Marinetti at WW1
后期的马里内蒂崇拜者倾向于把他看作是反对压迫社会的叛乱和具有颠覆性的反向英雄。这大大淡化了马里内蒂在建立意大利法西斯主义中的角色。
马里内蒂在1918年初创立了未来主义政党(Partito Politico Futurista),1919年被墨索里尼的法西斯战争党吸收,使马里内蒂成为法西斯党的第一批成员之一。他共同撰写了第一部法西斯主义宣言,而其中包含了大量来自未来主义宣言的概念。
但加入后他发现法西斯主义对旧有制度的态度并不如他想象中的激进,对此很失望且厌恶,直接于1920年法西斯党代表大会时退出,并退出政坛三年;但他毕生支持意大利法西斯主义直到1944年,他66岁,在第8次作为意大利军队的志愿者回国不久之后去世为止。
Filippo Tommaso Marinetti, Massimo Bontempelli and Luigi Pirandello participating in the session for the proclamation of the colonial Fascist Empire at the Royal Academy of Italy. Rome, 1936, GETTY IMAGE
马里内蒂试图让未来主义成为法西斯意大利的国家艺术,但久久未能如愿。墨索里尼本人对艺术毫不感兴趣,并选择赞助众多风格与艺术运动,去确保艺术家们臣报及忠于其政权。虽然在意大利法西斯主义早期,现代艺术被容忍甚至乐于接受,但在30年代末期,右翼法西斯主义者从德国向意大利引入了纳粹党堕落艺术的概念,开始谴责未来主义。
为了迎合不断更改的政权,马里内蒂采取了无数举动去迎合时势,慢慢变得不那么激进和前卫。他把活动地点从米兰转移到罗马。尽管他谴责主流学院派,尽管他谴传统婚姻,长期反对宗教;他仍然成了一名大学院士,又与长期伴侣结了婚,甚至于1929年与天主教会和解,宣布耶稣是亦是个未来主义者。
Marinetti & Wife Benedetta with 3 daughters, Marinetti caught eating pasta
当他与未来主义年纪渐长,都似乎有点力不从心又有点可笑滑稽。虽然到最后矛盾一大堆,然而他所创立的未来主义理想似乎依然是现代西方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很多现代商业电影和文化中的还是强调着对青春的崇拜,对速度、力量与科技的想象;有名的代表作像是《银翼杀手(Blade Runner)》及《铁男(tetsuo)》等电影,不计其数的日本动画,现代噪音朋克派和电子音乐派,还有新未来主义剧院,都均带着未来主义的影子。
Marinetti with his manifestos
最后,也许马里内蒂最持久的影响是,他开始使用了大众媒体去作为宣传的工具。此举改变了艺术家/公众人物与流行文化的关系。正如他在1915年公然宣称过:「数百万份宣言,书籍和小册子,用上各种语言⋯ 有八百多场演讲,展览和音乐会,我们将可以铺天盖地的炫示意大利的创新优势,用强大宣传去压过别的任何其他种族的创新消息。」这听起来不这是最近流行的Fake News假新闻有异曲同工之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