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人类学会直立行走,在智慧刚刚启蒙的时代,人类以充满仪式感的巨大石块,表达对土地崇拜的致敬,并向荒野宣告文明的尊严。他们建造了埃及金字塔、英国巨石阵、美洲土著的仪式土丘,为现代人留下想象力和思考的线索。
而有一些艺术家,他们从城市文明再次走回荒野,用脚步丈量土地,他们使用来自尘土的材料在土地里写诗,比如土壤,岩石,有机物,天然水和混凝土,金属,颜料,完成身体与土地的互动。
这些叫做大地艺术的作品,出现于在20世纪60年代末的欧美艺术思潮,由极简主义(Minimalism)的简单、无细节形式发展而来。这是大地艺术家们对现代都市生活和高度标准化的工业文明的反叛,他们主张返回自然,再次回归到人类与土地的集体记忆之中。也许,他们的作品从来都不会出现在画廊、美术馆和展览馆里,而是站在大自然之间,接受阳光雨露的来访。
人们常说,美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大地艺术之所以美,也是因为它的美感,在诞生的时候,就注定了会消逝。当时间继续行进它的脚步,这些来自尘土的大地艺术,最终又会归于尘土,再次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所有的努力,如梦幻泡影,不免让人为它们叹息。地景艺术家安迪·高兹沃斯,从一个角度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一切不过就是生活本来的面目,世界上的许多事情都不会持久。”
螺旋码头
提到大地艺术节,就不能绕开大地艺术的创始人罗伯特·史密森(Robert Smithson)。他在美国犹他州大盐湖建立了一座螺旋码头,那是大地艺术最著名的作品之一。
在1970年4月,推土机将最后一箱石头倾倒在湖面上,螺旋码头就此诞生了。为了完成这幅作品,罗伯特·史密森使用了6,650吨土壤和石头,堆成一个螺旋线圈。值得一提的事,自然万物遵循顺时针旋转,而它逆道而行,采用逆时针的方向。
在潮起潮落期间,这个螺旋码头时而隐于波浪之中,时儿又跃出水面,有的时候根据湖水的变化,它会泛出一层粉红色。后来,犹他州大盐湖湖水继续上涨,螺旋码头就此被淹没在水中,长达30年。直到2002年,人们又再一次看到它的面孔。
在这期间,螺旋码头不能被观看,甚至不能被任何收藏家买卖,罗伯特也在此将一个无声的抗议,抛向商品化的艺术市场:为什么艺术品一定要经过买卖?螺旋码头,就不。
山谷窗帘
克里斯托和珍妮·克劳德夫妇(Christo & Jeanne-Claude)热衷于用塑料布包裹住一切,他们的艺术常常发生于天地山川之间。小小一方塑料布,在他们的手里变成包罗万象的魔术手帕,遮盖住桥梁,公共建筑,海岸线。
有一次,他们用一块巨大的橙色尼龙,为科罗拉多的山谷拉出一个巨大的窗帘。这张窗帘有18600平方米,包裹着风,试图留住在山谷里窜行的风,在对峙中不情愿地摇摆着。但它只在原地维持了28个小时,直到一阵狂风将它吹落。
走出来的直线
英国艺术家理查德·朗(Richard Long)酷爱行走,他常常说:“我的作品就是我的行走。”他的足迹踏遍,将石头堆立成一个圆圈或排成一条线。凭借其简单的几何形状,理查德将行走变成作品的目的。
《走出来的直线》是理查德的第一件作品,也是对于散步艺术的开端。它在威尔特郡的一片花园里,来来回回地行走,直到青草被踏平,他在草地里,踏出一条节制而内敛的直线,像是用底片用光线记录了被摄物体的印记。在这片空地上,承载着艺术家来回运动的轨迹,也强调了步行对空间艺术的影响。
麦田-对抗
美国概念派艺术家艾格尼丝·丹尼斯(Agnes Denes),被称为早期环境艺术运动的“祖母”,她的作品被人评价为"第一个关注生态问题的大规模艺术作品"。
在她的眼里,稻米代表了一种生命,树枝表达了生命和自然之间的冲突,诗句表示了内心的想法和概念。她此生最著名的作品,就是在纽约曼哈顿城市中心种植稻子。这里原来是一片垃圾填埋场,对岸是自由女神像,背靠着华尔街。
在种植开始前,填埋场的垃圾被一点一点清理移除。她和她的助手们像是普通农民一样,完成播种到收割的过程,在同年8月收获了近1000磅的小麦。这些谷物占据了当时价值45亿美元的地块,也许看起来没有太多意义。艾格尼丝站在麦田里,呼吁人们关注我们错位的优先事项。
洞
安迪·高兹沃斯(Andy Goldsworthy)也许是最浪漫的大地艺术家之一。安迪的地景艺术作品相比其它作家显得轻巧。他宛若一个游侠,折取自然里的一花一木,在自然这张画布上写下一行行散文诗歌。
在他身上,我们可以体会到那句话,“潇洒,是已经失传的浪漫。”他会像古人一样,以天为盖地为庐,在飘着雨雪的天气,躺在地上几分钟,然后他站起来,留下一个干燥的影子。当雨雪再次来访,这些影子又再次消失在地面之上。
关于存在这一命题,安迪用“洞”做出另一种诠释。“洞”不仅是神秘的数字0,也在传递自然律动的信号。他把“洞”立在旷野、山川和湖泊之间。借助这些神秘的“洞”,视线仿佛可以跨到另一个时空。但是这些“洞”尤其脆弱易碎,也许一阵风、一阵雪就会破坏所有的努力。
但安迪依然像是西西弗斯一样,将无意义的劳作推到高峰,这个过程是如此含蓄,又如此伤感,但却是他在自然中发现的全部:“自然处于一种变化的状态,而这种变化是理解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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