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ck and Morty》第五季回归的消息，宛如春天到来一般传遍了社交网络，唤醒了神州大地上困于无聊的年轻人。
第一集里，俚语满天飞的台词设计，永不上学且永远搞砸的工具人Morty，hoovy帝国荒诞壮烈的战斗情景，依然是熟悉的配方。
不得不说，从第一季到第五季，《Rick and Morty》的信息密度太高了。以至于大大小小的泛文化平台，都有冠以「神作解读」title的评析文章。往深了说，谈它的精神内核和哲学思维，往浅了说，拿着列文虎克显微镜找一个个梦幻联动的小彩蛋。于是笔者每次想提笔聊两句，又会发现“太阳底下并无新鲜事”，一开口便落了言筌。
丹·哈蒙透露《Rick and Morty》至少会推出七季，那么如今释出过半，亦能看出一些脑洞之间的内在联结和探讨方向的流变。这次就从S05第一集切入，理一理有哪些贯穿始终的文化梗，以及探讨一下这部烂番茄100%口碑的非传统动画如何一次又一次地接住了观众的期待值。
恶搞的故事基因，
不完美的道德标准
这部爷孙闯荡平行宇宙的成人动画还得从2006年说起。在Adult Swim，一部名为《博士和马蒂的真正动画冒险》 (The Real Animated Adventures of Doc and Mharti)的动画短片横空出世，两个主角的形象设定和如今的Rick和Morty不能说毫不相关，只能说有几分相似。而从动画标题也能看出来，这是一部以恶搞《回到未来》（Back to the Future）为由头的二次创作，而这也使《Rick and Morty》具有先天的科学+喜剧基因。
而Rick这位披了“科幻喜剧人”外衣的俚语教父，常常淌着口水念着那句口头禅“wubba lubba dub dub”。看上去是兴奋的胡言乱语，却在表达“我很痛苦，请救救我”的含义。
正如鲁迅所说：“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这部成人动画，一边在探讨为了争夺“四川辣酱”而大动干戈的荒诞行为背后的真实动机，一边在用屎尿屁和“无用论”消解意义。正如动画想传达的观念一样——不存在完美的正义，也没有绝对的道德律。你既可以把它理解成一部幽默荒诞又充满讽刺的喜剧，也可以试着解读其悲剧的内核。
俚语狂欢背后，
是硬核的世界观
每个故事中都有一个与现实相联结的原点，哆啦A梦是抽屉，《快乐星球》是键盘，而《Rick and Morty》就是姥爷的车库。在车库里，有这样一个箱子，写着“时间旅行配件（Time Travel Stuff）”，这就暗示了本剧“穿梭时空”这一核心概念。
卡洛·罗伟利曾说，现代物理学不光探索了时间的本质和空间的颗粒，还有一种科学的深刻与美丽。发生爆炸的宇宙里，有坍塌成无底深洞的空间，有在某个行星附近放慢速度的时间，还有像大海扬波一般无边无际延展的星际。在《Rick and Morty》里面，平行宇宙、空间塌陷、异次元生物、虫洞旅行等元素一应俱全。
但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元素堆砌，《Rick and Morty》中有不少地方都传递了与克苏鲁神话相似的“宇宙主义”。作为具象化的代表，克苏鲁（Cthulhu）的形象也出现在《Rick and Morty》的片头中。Summer怀抱的幼兽，和追击着他们的、长着锋利前爪和巨大羽翼的庞然大物就和克苏鲁的描述高度一致：
“它刻画的是一个怪物，隐约带有人的轮廓，却长着一个像八爪鱼似的有众多触须的脑袋，身体像是覆着鳞片的胶状物，长着巨型的脚爪，身后还有一对狭长的翅膀 ......它有着臃肿肥胖的身体.......淌着粘液，巨大的绿色身躯蹒跚着从那黑暗的开口中拥挤而出，走进人们的视野......好似一座山岭行走于天地之间。”
——H.P.洛夫克拉夫特《克苏鲁的呼唤》（Call of Cthulhu）
洛式元素 (Lovecraftian)被表征为一种探求神灵、秩序、危险和珍奇异兽的实验，而这种实验之下是一种对宇宙崇高感知。西方学者认为，主体在进行崇高的审美判断中往往会有“恐惧”的感受，因此渺小如蝼蚁的人类会对这种神秘主义的空间生出一种本能的恐惧。“宇宙主义”直指人类有限的心智无法理解生命的本质，不论科学的发明、还是精神的造神，一切试图探寻宇宙真相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在《Rick and Morty》里，一直接近宇宙但又刻意保持距离。看似用上了时空穿梭抢、时空洞等概念，但只是把它当做一个故事演进的特殊场景，甚至于一些理论的误用也并未细究。
这部剧也一直在试图去神圣化，除了此起彼伏的「holy shit」和生殖器梗，还体现在充满冲突的人设和剧情之中。Rick偶尔会有“主角光环”但没有全知视角，他不是神，只是一个用发明弥补人类生理的短板、增强生命力的科学家，他也会由于百密一疏和道德指责陷入千钧一发的境地。例如在第四季中他提前用“随意机”应对了“谋局机”的叛变，却也低估了“谋局机”强大的学习功能，导致了一场焦灼的对峙。
同时，这部剧也在不断削弱“绝对力量”，用挑衅的语言和奇异的技能，将异度空间的领导者拉下神坛。在最新的第五季第二集的开头，Rick设定的AI替身正在谈论的话题，正是“如何杀死上帝”。
在过往的剧情中，我们也能看到，Rick和Morty所到之处，就会主动或被动开启一次盛大的屠杀。不论是苏美尔之神的后代，或者是耶稣，甚至于制片人的化身，都有可能被困在一辆没有终点的玩具列车里。
——没有“人定胜天”的设定，我们只能试图用想象、科学和信仰去接近真相，却永远无法看透生命的本质。
喝了吧，
这碗荒诞与解构的乱炖汤
《Rick and Morty》的确是一部要素过多的作品，但这不意味着它的观赏门槛很高。它的整个叙事方法非常具有逻辑性，甚至说是编剧偷懒的小套路也不为过：
这套“八阶段环形理论”由《Rick and Morty》制作人丹·哈蒙（Dan Harmon）基于传统的英雄冒险故事的叙事方法进行提炼而成。概括来说，分为“角色—欲望—出发—探索—得到—代价—回归—改变”这八个阶段，在第五季的呈现过程也贯彻了这一叙事思路：
1、角色：Morty重复着他日复一日的动作：收拾冒险之后的余烬、替Rick跑腿、约Jessica看电影。
2、欲望：Rick提出要满足海王的喜好，指挥Morty利用时空穿梭机快速获取时间差，得到陈酿美酒。
3、出发：Morty骂骂咧咧地进入hoovy（注：一种似狗非牛的生物体）星球。
4、探索：Morty多次进入该星球，通过与hoovy们发生对话、产生冲突建立联系。
5、得到：Morty得到了陈酿美酒。
6、代价：星球之间的时间差导致了该生物体的家庭悲剧，继而扩展成为代际仇恨和种族矛盾。
7、回归：在Rick和海王的帮助之下，Morty回归到了正常生活。
8、改变：刷新了Morty及Jessica对生命观的感知。
在这个叙事框架中，《Rick and Morty》以颠覆式的表现方式表达了对物质消费、政治生活、公共议题等多个维度相关问题的调侃。
关于家庭教育，所有人朝着好的方向发力，却终究避免不了坏的结果。Morty通过外星球的性爱机器人，生出了一个小Morty。他发誓要避开父母在成长过程中带给他的种种阴影，但最终活成了Jerry和Beth的样子——对孩子撒谎、大喊大叫，于是小Morty成长成了一个不相信感恩节的人，冲出家门、夺路而逃：
关于个人的自由和社交的边界，在强烈个人意志的坚硬外壳下，如何带来一种情绪上的安全感。Rick对Tony的说教不以为意，但当他真正坐在马桶宝座、尽享一千个Rick的称赞时，原以为能获得无边的自由却被强烈的孤独感吞噬了：
关于女性的力量，在千钧一发之际Morty用身边的女性给出了一个突破月经羞耻、女性联合起来依靠自己的力量消灭怪虫的故事：
关于弱者争取权利，从启蒙到进行斗争的政治隐喻（虽然以失败告终）。Rick号召所有的Rick团结起来，打破自己是Rick附属品的洗脑包，去挑战想做的职业、写刺激的小说、利用武器反叛：
关于在信息高度发达的智能时代，人们如何在虚实对冲之中感知生命。真正的Rick对于思考生命的意义不屑一顾，认为“只有废物才查这查那，我们都活在当下”。而被Rick用算法控制的的AI Morty，却说出了诗一样美好的句子：
总而言之，观看《Rick and Morty》可以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单纯当作一盘电子榨菜，看他们如何用毒舌的话术来注解荒诞的行动是一种乐趣。但用藏宝图的方式去挖出其中的文化梗，也是另一个乐趣。
最后，为各位读者朋友们送出一个小彩蛋。随着第五季推出，主创人员在网站搞了一个有趣的小互动，你可以定制一个属于自己的RAM风格的人物形象，而这个形象也有可能应用于之后的动画之中，快来试试吧。（戳此直达）
参考文献：
1、Lovecraft Annual：Pop Cultural Assimilation of the Lovecraftian Worldview through the Lens of Rick and Morty
2、[美] H.P.洛夫克拉夫特：《克苏鲁神话》（浙江文艺出版社，2016）
3、 [意] 卡洛·罗韦利：《七堂极简物理课》（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