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Designer's Designer专栏简介:
设计师们的心里都有一张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地(又或许只有一两个)布满了对他们设计路上曾有启发或影响的名字。
名单上的人也许家喻户晓,又或名不见经传。他们也许没有追求过世界定义的成功,但却活出了波澜壮阔的人生。他们的作品与人生的哲学,都紧紧地抓住了那些梦想着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人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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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都市居住的人们,偶尔于身心俱疲之际,会对乡下那看似纯朴简单的生活产生无限遐思。一望无尽的郊野风光,友好热情的亲善邻人,清澈凛冽又混杂着泥土味的空气......仿佛逃离烦嚣,一切烦恼亦将自动消散。但从另一个角度出发,居于乡郊的人们可能会反过来很向往都市的便利,以及比较自由的人际关系。两方的优缺点不分轩轾,想要两全其美未免似乎太过理想化。
里卡多·波菲尔(Ricardo Bofill )一度觉得他的建筑理念可能可以提供解决方案,但是作为一个不断自省的建筑师,已届81岁高龄的他虚心承认,到目前为止,建筑所能构筑的完美乌托邦,还只是一个建筑师虚幻的理想。
这并不代表他作为一个建筑师,没有去建构出心目中的理想;恰恰相反,正因为透过大量实验与实践,他才断定理想的乌托邦必须不断演变,自己根据时间、地域、民生所需而不断演变的作品正好体现了实现乌托邦的不可能性。
波菲尔生于西班牙内战刚刚结束的1939年底,母亲为出生在威尼斯的犹太裔意大利人,父亲为一名建筑师及建筑开发商,也是她在加泰罗尼亚从事文学与文化事业的重要赞助商。
家境优沃的波菲尔说他在巴塞罗纳的童年以及他与家人的旅行都对他的建筑生涯产生了强烈的影响。安东尼·高迪(Antoni Gaudí)的建筑及加泰罗尼亚的传统手工艺对他日后的风格影响甚巨;游历西欧和北非期间,他又跟当地人民交流,培养了对空间塑造如何影响社会互动的关注。青年时代曾经投入学生运动的他,因在一次示威中被捕而被大学开除,甚至一度被逐出西班牙国境,他因而移居瑞士,并于瑞士的日内瓦大学完成正式的建筑培训。
1960年成立他的工作室Taller de Arquitectura之前,波菲尔与大学同学于父亲的协助之下接下了作为建筑师的第一个案子——他亲戚于当时还未被过份开发的西班牙渡假区伊比沙(Ibiza)的建筑委托。那是一间小型度假屋,一个有着厚厚的弯曲的墙和到处都是小窗户的房子,房子每寸都诚实地反映着主人与所处空间的互动。
在旅游业变成当地的主要产业之前,伊比沙岛的房子完全就地取材,用岩石、木头做房梁,用干海藻交织做屋顶。伊比沙岛的居民一般会用这些材料建造一个立方体的家,想扩建时,他们就会在旁边再建一个立方体,以此类推。久而久之,他们就不经意组合创造出一个具有自然以及几何美感、用土地上的原始材料制成的乡土房屋。这种建筑回应了生活在那里的人们的原始需求。对波菲尔来说,这个起始有点像是超前给出了他日后想找寻的,建筑空间给予人们的互动平衡。
波菲尔的工作室不仅有建筑师,还雇用了其他界别的设计师、数学家、音乐家、诗人和哲学家等。他认为:「即使在进入建筑专业之前,我也一直认为硬性将专业分类是一种对知识的阻碍。把知识分类成不同的学科或许对于专业化或是管理方面比较有效率,但我们所处的世界并不以这样的方式分割。为了去理解社会,理解艺术,人们必须冲破学科的边界,模糊类别的分界。建筑学传统上比较喜欢闭门造车,我想试着与跨学科的团队,去找出新颖的方法去探索各个项目。」
这些项目,包括于1967年建的Xanadu,1968年的Kafka's Castle,1972年的Red Wall和1975年建成的Walden-7,都在展示着一个类似的主题:使用几何形状的建筑系统,产生复杂却对使用者的社交互动有助益的空间。
比如说Kafka's Castle,它是一个度假屋,由一系列的立方体房间与城堡式阳台用方程般组合而成,方程管理着房间与阳台的位置及和分布;简单的几何叠加产生了富饶趣味视觉盛宴,却毫不影响其实用性。
例如Walden-7,一座17层的社会住房公寓大楼,它也有自己一套的方程式。即使是大规模住房里的小公寓,每个单位均有一个独立的入口。人们想要享受社交的时候可以灵活使用共同生活区那巨大的中庭及屋顶花园,想要保持距离的时候可以选择完全避开人群。将人们在空间内的交流变成一种自发选择而不是义务,波菲尔与他的工作室一直致力为个人与群体之间创造一种舒适的关系。
波菲尔认为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点、个性与身份,但是他一直坚持工作室的每个作品都要带着一个贯穿所有项目的基础,那就是赋予使用者从心所欲地社交的的互动系统。
从小游历世界的他常说,各地的建筑帮他读懂了这些不同的系统和地缘政治;他亦柔软地学会根据地域不同去理解当地的逻辑,培养对曾经作品的批判自省。
1970年代中期后,波菲尔慢慢远离那些色彩鲜艳、神秘费解的乡土建筑。纵然他觉得它们还是非常有趣,但随着工作室往国际发展,面对更大的规模,那些早期项目的意义已消失。他很反对建筑师重复自己的风格,在世界各地追求着同一种建筑、同一种风格。他用更广阔的角度去看待建筑,尝试加入城市规划的元素。波菲尔开始修正演化设计模式,认为表达历史、区域特征以及几何计算应该占据同样的重要性。
「人们的聚集令城市始于一万年前,每个城市都是复杂的,充满不能回避的冲突、矛盾与腐败。城市需要被修复和治愈,而不是被随便地拆除,从头建造。我认为我的工作包括不断地将建筑从个人的规模传递到城市的规模,同时考虑所有的中间叙述层次,试图为它找到一种特殊的时空关系。」
1975年起,他专注于环绕巴黎的法国 「新城镇 」计划。波菲尔的工作室于接下来的十几年在法国建设了七、八个大型项目,在这些项目中,波菲尔融入了文艺复兴时代之后法国许多建筑中所象征的古典艺术,通过建造混凝土结构和预制混凝土板,以巨型规模描绘不朽的古典风格。这个时期他的建筑有点像一次穿越时空的旅行,似是突然从古典主义穿越未来的矛盾惊喜。
尽管到90年代,社会开始远离后现代古典主义,波菲尔的工作室仍继续为美国、亚洲与欧洲的客户设计。到现在,就算是融合了大量古典元素,他的作品亦不会散发出年华老去的的年代感;处于梦幻与现实交界中的作品甚至还常常作为电影场景出现,或者是变成在社交网络上被不断转发的网红建筑代表。
作为一个善于混合历史与当地生态以创作为未来服务的建筑师,最近被问到对理想未来的愿景时,波菲尔还是回答说最重要如他的建筑,寻找平衡。只是一贯追求自省的他,目前最重视的就是把能源消耗与生态系统的平衡加入为项目的重点。
他说:「当然理想其实从不存在,但在能源和生态方面的改进对我们的存亡有迫切的影响。以目前疯狂的建设速度,人类必须在建设和破坏之间寻求一种深刻的平衡。」
看来不断追求演变的波菲尔,还是孜孜不倦地在超越时代,持续扩充自己的建筑设计视角,尽管知道越是了解推进,理想中的建筑乌托邦越会容易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