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人来到乌镇,只为停下来看戏|乌镇戏剧节

十月,候鸟南飞。天南海北的戏迷也准时来到枕水江南,赴乌镇戏剧节的第八年之约。

乌镇是一个适合写作和被写作的地方,这里有人,有行动、有传闻;所有剧场、市集、诵读会,连同河流、船桨、巷弄、桂花都是最好的文本。

10月15日,孟京辉《红与黑》首演,以“茂”为主题的乌镇戏剧节正式拉开序幕。

2.5万张戏票在线上一小时售罄,线下即便是青年竞演依旧排起长龙。人们来乌镇,为看戏,却也有意无意入了戏。

望津里游览车站与西栅大街主街交界处,戏剧人用“戏剧长街宴”庆祝第八次重逢

#01 入戏的乌镇

七年之痒,是一个探寻赏味佳期的关键节点。对于一个文旅IP、一个节日来说亦是如此。

恰如演员的生涯一般,初出茅庐靠灵气,但路要往长了走,必须靠不断精进的业务能力。乌镇戏剧节到了第八届,是否已经走入人们的习惯之中?又或者,它有没有变得更老练、更商业、以至于丢失了一部分最动人的激情?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来到了乌镇。不论是商业业态,还是人文氛围,乌镇给我最深的体验都是——像极了一个流动的舞台。

1995年,乌镇戏剧节发起人、主席陈向宏回到乌镇时,举目四望“无非一片新房子、一片老房子、一片破房子。”喝着乌镇的水长大的他开始思考,如何表征其特殊性,打造一个区别于其他江南水乡、具备独特竞争力的文化旅游产品。于是他从让每家每户装上抽水马桶、控制排污开始,再逐步在历史街区修起鳞次栉比的民宿、让人住进来,接着通过“造节”的方式将戏剧节带进来,使得乌镇这个文旅IP有概念、有环境、亦有内容。

乌镇本身就是一场精心布局的“戏”。

陈向宏在布局时,有意舍弃了一些现代的元素,拆掉所有与老区不协调的建筑,例如七八十年代的宿舍楼,钟摆大厦。同时,放大乌镇枕水人家的特点和历史街区的魅力。走在街上,你会发现商铺都像被木质门梁框住的画一般,规整又有古典意趣。所有公共设施免费开放,街头有做木桶的传统手艺人,却没有摆渡车以外的机动车辆。即便到了饭点,每家民宿仍旧只摆两张桌子,由房东亲自端菜上桌。这家和那家同菜同价,分量差不多,都是家常口味,活像在街坊邻里家做客,“叫一声三娘,马上就会得一口软糕”。

而在这一场江南戏梦中,戏剧节的加入,更像是上演了一出“戏中戏”。

乌镇戏剧节不仅仅带来了剧场,更带来了更多的“演员”。乌镇推崇“无景点化”的模式,反而打破了空间或舞台的概念,使得移步换景之间处处都成为景点。你在安渡坊坐一艘划桨的船,便成了山水的演员;在街头巷尾观看嘉年华表演,与某个角色对视那一刻,也就自动成了演绎的一部分。

在乌镇,即使没有走入剧场,即使叫不出任何一位擦肩而过的导演的名字,等你回过神来,也已经穿行在戏梦之间。

#02 来看戏的人

这出戏到了八年,舞台显然更宽阔了:7大板块23部特邀剧目64场演出、18部青年竞演剧目、2000余场古镇嘉年华、10场小镇“对话”、10场朗读会、5个戏剧工作坊。戏剧节的外延也愈加丰富,线上设置了VR全景观剧体验,线下装置展览、露天电影、戏剧集市、夜游神音乐现场,都在这梦幻般的十天中轮番上演。

颜怡颜悦《女女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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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子搭好了,演员也该就位了。有了乌镇戏剧节,更多人得以名正言顺地从工作日中出逃,沉浸在船动湖光滟滟秋之中。这种“亲自到场”是对数位时代的反叛,带有一种虔诚的浪漫。

虔诚在于所有人都是因为乌镇、以及戏剧本身聚集在了一起,这些文本虽偶有对抗,但殊途同归地走向统一。

五种不同款式的红色五菱摆渡车,就是一座移动的通信站,能听到不同知识结构和职业角色的人讲八卦:6部乌镇首演剧目,也许邻座偶遇的那位记者先你一步看了,因为激动而不经意地向整辆车“剧透”;后排自己扛道具的男男女女在网剧场下了车,没想到竟是晚上藏语版《哈姆雷特》的演员;还能听到一些乌镇的故人与朋友感叹,几年前这儿是怎么样,如今又成了什么样。

《哈姆雷特》剧照

浪漫在于可以久违地专注于「当下」这个场域,专注于看戏这一件事。

在蚌湾剧场,有黄磊通过“摔手机”来警告观众们尊重戏剧创作的固定开场。来到水剧场,不用苦口婆心的劝解,你也会知道是什么样的环境激发了丁一滕想做环境戏剧、甚至想要在4℃的天气跳水的热血。观众坐在新月形湖泊和石拱桥的对面,上下左右都是透风透光的,没有字幕,你得用耳朵去听;没有幕布,只能凭缓缓升起的月亮分辨时间。

水剧场
在水剧场上演的舞剧《野草》

什么人在乌镇看戏?这是一个无法用“用户画像”来界定的问题。它吸引了对艺文生活充满热情的年轻人,也召唤了许多成群结队的亲子家庭,甚至于步履蹒跚的白发老人。它不光是一个戏剧圈层IP、文化消费目的地,也是休闲亲民的“两小时生活圈”。

陈向宏激动地说:“乌镇已经有1300年的历史,等到1400年时,乌镇也将永远和戏剧相伴,永远与大家相伴,这也是发起人的共同理想。”

#03 在奔十的路口

虽然今年乌镇戏剧节是第八届,但实际上它已经九岁了。731天,疫情之后再度出发,乌镇也在重新摸索以适应疫情“新常态”。于是此次戏剧节的主题「茂」的英文对照,也从“茂盛生长”「Flourishing」变为了“茂出抽枝”「Burgeoning」

黄海设计的第八届乌镇戏剧节主视觉

在“奔十”的路口,乌镇戏剧节面临的困难和挑战,既包含“已知”,又包含“未知”。

“未知”的挑战是难以预测的,譬如突如其来的疫情。在全球范围的文化生活停摆之时,乌镇戏剧节发起人、总监制黄磊与严敏导演尝试了《戏剧新生活》(爱奇艺综艺节目)这一场在既定的情境中、围绕着戏剧人展开的大型实验。讲究现场感的“戏剧”成为数位作品,且从专业剧场走向了屏幕背后的餐桌、地铁等日常场景,这难说是现代戏剧的必然趋势还是偶然的临时换道,也难说是好是坏,但却能体现乌镇戏剧节面对未知挑战示出的一种积极的解决方案。

《戏剧新生活》中排出的第一部戏《养鸡场的故事》

而“已知”的挑战,则是乌镇戏剧节的生命力如何存续这样一个看似宏大的命题。

正如赖声川所说,国内当下的戏剧发展还处于一种“开始”的阶段,相较于影视创作,戏剧创作有一个明显的断层。乌镇已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表演空间集群,现有7个大小迥异、功能不同的室内剧场,一个大型户外剧场,今年“远在天边”板块还正式启用了全新的环湖剧场。但乌镇戏剧节是国内戏剧创作生态的重要舞台,而非一个单纯的空间或“引进来”再“带出去”的中介。所以如同蒂斯·雷曼在《后戏剧剧场》中提出的问题一样,乌镇要保持茂盛的生命力,不可避免需要思考后戏剧剧场语言与新型视觉戏剧构作之间的关系

那么,如何进一步活用起剧场资源,承载更多的文本风景(die Textlandschaft);如何通过外延活动“扩圈”之后,在保持野蛮生长的势头的同时增强文化消费的质感,都是乌镇戏剧节走向第十年、甚至一百年所需要面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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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采访赖声川导演时,我问他,有没有一条私人路线,是您每次来乌镇都要走一遭的?

赖声川导演说:“我每次都是以总监的身份、工作的态度来到乌镇戏剧节,所以并没有太多游乐的时间。但每一年,我们都会在篮球场打一次篮球。乌镇的所有演员,所有职员,不分年龄、不分地域、没有入行长短,都忘情地、疯狂地奔跑在篮球场,从天亮到天黑。“

我又想到《戏剧新生活》的最后一场,所有戏剧人都在冬夜里呵着气。刘晓邑戴着头灯,光一一照过他们的脸上,是疲惫但兴奋的模样。

也许戏剧从始至终都不能带给我们什么,观众只有一种即时性的体验,入行的人也很难收获财富。但每当看到有人满怀热情地投身于一项描摹人类生活的艺术事业,且愿意用一场戏的时间去理解那些颗粒度极细的情绪,也许你也会觉得:

“啊,幸好有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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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万人来到乌镇,只为停下来看戏|乌镇戏剧节
緑 midori
2021-11-01 21: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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