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都市传说又添一条:警惕“雪糕刺客”。
所谓“雪糕刺客”,就是指那些贵价、天价、提高市场价的神秘雪糕们。它们潜伏在冷藏柜里平平无奇,却在你想要结账时给出“致命一击”。大多数人都很难在价格显示的那一刻,淡定地说出“那我换一个”,因为你我都心知肚明——还有数不清的刺客已经埋伏好了,下一个可能刺得更痛。
也许你也有同样的疑问:童年那些平价、解暑又好吃的雪糕去哪了?除了冰美式,成为大人的我们还有什么给舌尖退烧的方法?就让我们暂时躲进童年回忆里的香蕉船,载回到多年前的夏天,用那些被冻住的旧日回忆在舌尖化出一丝丝的甜吧。
冰室、士多和街头的夏日物语
两广地区的孩子的童年回忆,一定离不开“五羊牌”雪糕,但如今再找,你会发现它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雀巢旗下的“粤新意”。虽然口味似乎没变,但这个陌生的名字着实生分了不少。除了五羊之外,冰室和士多也构成了粤地独特的集体回忆——哦,还有已经消失不见的香蕉船。
等等,或许现在还有人知道“香蕉船”吗?
距离我第一次吃到香蕉船大概有二十多年之久了,可能00后、10后都不知香蕉船为何物。香蕉船的原名叫“banana split”,但我反而觉得中文的比喻更有童趣、更有想象力,它的做法是把香蕉纵向一分为二剖开,就像一艘船,给它载上三个不同口味的雪糕球,再点缀着奶油、巧克力酱、樱桃以及色彩缤纷的彩针。
小时候每次爸妈吵架之后,我爸总会带我到家楼下的茶餐厅,给我点一份香蕉船。茶餐厅是我爸回避夫妻冲突的避难所,而香蕉船则是我当时转移负面情绪的客体,也是如今回想起来少有和父亲独处的回忆。
而我们小时候能接触到香蕉船,也许都要归功于最开始只有小吃经营牌照的冰室。冰室引入的“洋冷饮”,除了香蕉船之外,还有用雪碧、果汁、糖浆以及罐头水果制成的杂果宾治(Fruit Punch)、加入香草雪糕球的云呢嗱可乐以及红豆冰。
比起如今许多环境和服务都更好的茶饮店、甜品店,那年的冰室基本没有空调、风扇转啊转也不够凉,桌椅、墙纸无法构成好出片的摆拍场景,但在当时只要父母给我们点上一杯杂果宾治就让能我们开心好久了。
但没有父母的奖励,冰室或西餐厅的冷饮就成为了一种奢侈。我当时兜里的零花钱只能负担得起士多的消暑单品。比如,在《阿飞正传》的开头里,旭仔在苏丽珍打工的店里买的玻璃樽汽水就是我学生时代的快乐水。
握着凝着水珠的玻璃樽,坐在士多门口的台阶上和小伙伴交换游戏卡片,嘬着吸管,一瓶汽水可以喝一下午。不过大部分小孩想省钱或者懒得归还玻璃樽,总是会选择让店家把汽水倒进塑料袋里,放学后就这样一边拎着袋子用细长的吸管喝汽水、一边慢悠悠地走回家。
盛在玻璃樽里的童年滋味并不是广东小孩的独家回忆,我的东北朋友也有类似的记忆锚点,他们东北小孩儿时钟爱的是一种叫“大白梨”的汽水,体量和大人的一玻璃瓶啤酒差不多大,属实是儿童零花钱友好、便宜大碗的单品了。
这种只要几毛、几块就能在小卖部获得的冷饮自由,是许多人共同的童年记忆,尽管它们在不同的地方有着各自的名字。光是橙汁味汽水,除了叫芬达、美年达,还有的叫大窑、北冰洋、山海关,八王寺等等。当然,也还有许多冷饮“流落街头”。梦回上个世纪的北京,路边常见小贩推着单车,载上盖着棉被的木箱卖白糖冰棍,拉长声音吆喝着“冰棍——败火——”;川渝地区的街头总有嬢嬢站在推车边上忙活,铁桶里是人人心照不宣的冰粉、凉虾、凉糕;信奉凉茶的广东人也会在夏天走上街头,找电动车驮着青皮甘蔗的小贩来上一杯鲜榨蔗汁;当你耳边响起《蓝色多瑙河》,香港的朋友就知道是富豪雪糕车经过了……
这些过时不候的“走鬼”摊贩更有一种一期一会的惊喜,但也更容易不知不觉就消失在街头了。用现在的说法,这些流动的摊贩算是消暑“快闪店”了,有的还时不时能看到,也被爱怀旧的人们追捧,而有的已经变成了传说中的夏日物语了,只剩下人们口耳相传的神秘滋味。
齁甜的古早味只适合在回忆里吗?
时过境迁,许多老店关门、旧式甜味式微,但也有不少打着复古、古早味招牌的新店腾空出世了,用怀旧的的滤镜招揽旧人。但我时常在这类主打古早味冷饮的店家的点评页面里看到食客嫌弃太甜的评价。
有多少人是真的爱吃甜呢?也许,就像那首《爱情是一种法国甜品》里,黄伟文写道:“可爱的尝过还回去……你就别穷追”。不论是雪糕,还是甜品,这份甜其实更关乎于一段回忆,是对那些褪色了的旧时场景的联想。
就说日本的喫茶店(きっさてん)吧,这是我在还能旅行时在别处尝到的一口古早甜。
喫茶店与冰室类似,也是基于更易获得的经营区可证而诞生的场所。源于镰仓时代从中国传入的喝茶风俗和茶文化,后又与西洋文化结合,形成了独具一格的菜单,而我所认识的蜜瓜苏打正是东京某家喫茶店给我留下的回忆。后来又在上海某日本连锁咖啡店、广州某复古冷饮店再喝到蜜瓜苏打时,我会不由自主地跟同行的友人提起初尝蜜瓜苏打以及那次旅行的种种细节,还聊到了日剧《短句开始了》中关于蜜瓜苏打的名台词……我苦苦寻觅并为此买单的不只是一杯冷饮,而是一种生活在别处的临场体验。
对于日本人而言,一杯冰淇淋苏打也许代表了喫茶店这种生活方式,对我而言,异国的喫茶店和冷饮给人一种区别于千篇一律连锁咖啡店的场景感,我会记得在那里所度过的时间,并在回到的日常生活后反复回味、重述当时所体会到的细微感受。每当我说想再喝一次蜜瓜苏打,我又何尝不是想再次回到那抹淡绿透明的凉意?又何尝不是期待再次前往日常之外的世界呢?
当我们在回味那些古早冷饮,我们在回味什么?一个事物的翻红是由多种因素共同完成的天时地利人和,其实不必有标准答案,它可能只是恰好出现在我们需要的时候,满足了我们的胃口。
就像最近甜蜜教主重新唱着金曲回到大众视野,仿佛给无聊的内娱注入了不过期的甜蜜能量。当我们眼前的文化产品不够丰富、不够有趣,若能提振一下大环境的氛围,童年偶像炒的冷饭也许正是我们最需要、最想念的一口甜——当我们被教会与世界的不确定性共处,一个不变的味道所给我们带来的安全感、归属感就显得特别珍贵,哪怕现在来看,它的确齁了点儿。
冷饮的文艺复兴成了一门古早味生意
如果说各类甜品店对复古冷饮的复兴只能算是吃到了一点情怀的小甜头,那么,一些本土老品牌的卷土重来则是完成了实现品牌转型、走出本地市场的任务,重新走进消费者的心中,儿时的甜已成了国潮的代言。
诞生于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武汉老字号二厂汽水是一代武汉人心中的消暑利器,但早在千禧年之初就全部停产了,十多年以后,武汉恒润运营管理公司以“汉口二厂”之名、完全复刻了当年二厂汽水的苏打水兑色素香精口味,激活了封印在武汉人DNA里汽水情怀。
“国”是回忆杀、情怀滤镜,如沿用玻璃瓶包装、留在消费者心中的品牌积淀,“潮”是产品配料、包装设计、销售渠道等方面的升级迭代,两手同时抓将汉口二厂打造成一张城市的国潮名片。汉口二厂仅用一年时间就在2019年达到3亿的销售额,成功“重出江湖”。
除了打情怀牌、升级成国潮,冷饮的破局转型之路还可以回到原点。比如上文提到的冰淇淋苏打,是苏打水的变体,在喫茶店、冷饮店的场景下的苏打水是梦幻、甜蜜的代名词。但苏打水最初是人们为了代替不那么健康的碳酸饮料而发明的饮料,在如今健康轻量的现代饮食习惯倡导之下,又回到了它原来的样子,以更清爽的姿态突破市场闷局。
根据《中国苏打水行业现状深度研究与投资趋势分析报告(2022-2029年)》,我国苏打水市场进入了高速增长和高速扩容的发展阶段,2020年国内苏打水整体市场规模达到200亿元,预测到2025年这一规模将达到320亿元。放眼国内市场,苏打水的国内外品牌众多,还有不少新军突起,呈现多品牌抢滩、百家争鸣的局面。
“可盐可甜”的苏打水在不同的赛道生存了下去,虽然它在口味和含糖量、添加剂之间的平衡、来源(天然或人工合成)与成本之间的平衡等方面依然存在争议。但目前来看,苏打水既是复古风冷饮单的“当家花旦”,也是有望成为未来饮料市场主力军的明星消暑单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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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们总爱说,长大有了钱一定要买100个雪糕,吃个过瘾。殊不知,长大后的我们在经济上有了雪糕自由,却在健康管理上失去了糖分自由,儿时吃过的香蕉船,一艘艘驶向梦幻甜美的梦,如今再吃只怕它带我开往体脂率更高的噩梦。
而且,据科学研究,人对甜味的感知能力确实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下降。儿童偏好甜味、厌恶苦味只是一种源于本能的防御机制,而大人主动选择苦味、拒绝甜味则可能是生理或心理层面的作用,苦味蔬菜代表着健康和均衡的饮食,咖啡、酒精的苦味给大人带来了愉悦的经验。
长大后的夏天,走进便利店、打开冰柜,我们的选择变多了,但可惜控糖的自律大人只能“让记忆带着甜后退”。但我们又会在某些时候,不仅是为了消暑,还为了复刻童年里的那抹夏日的清凉底色,来上一口记忆里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