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看沈吕百,有着一种笑口常开的自在,他的秃顶和他的英文名字Philip(飞利浦灯泡),叫人产生有趣的联想。
他并非天生的广告人,踏入广告圈,也曾想弃甲,也想遁逃,在风雨飘摇中随着台湾广告业「一步一脚印」,始终怀抱在挑战中成长,在偷学中实践。沈吕百是个有光,有热,有活力的广告人。
沈吕百,称得上是全方位的传播人,如果只将他定位在广告人,未免狭隘,和他合作过的人,几乎都很难忘记他的「全心投入」,包括我这次的采访工作。
一九五零年生于香港,六岁来到台湾,自谓「不会说广东话,却爱吃广东炒面」。
进入文化大学法律系一年后,决心做个有法律意识的记者,便钻进图书馆,自修苦读新闻系的相关课程。
因缘际会在中国邮报(China Post)的杂志部门打工,虽未考上研究所、市法官、初步入社会,倒也算是和自己的志趣不谋而合。
退伍之后,沈吕百正式进入广告业,在当年号称「台湾广告学校」国华广告公司的训练下,由一张白纸的懵懂,被塑造成「台湾电通人」。
这段历程,正是台湾广告业蓬勃发展的起点,国华公司负责人徐炳棠鉴于「人才流失造成公司进步的阻力」,为强化经营体质、组织阵容,便于日本电通广告公司合作,交流;当时的成效不仅是业绩迅速上窜,更汇集了四方人才。
当今台湾广告圈各擅胜场的人物,都以曾身为「国华人」自豪,如赖东明,郭承丰、陈和协、宋秩铭、郑国忠、叶雪元、梁开明、叶锡祥、谢屏瀚等人。
回顾过往,沈吕百对当时配合的制作公司,在有限的资源下,为了追求品质,为了求好,兼顾实验精神、客户利益的态度,至今仍记忆犹新,感佩不已。
在国华八年(一九七五 ~ 一九八三年),对沈吕百自是意义重大。
英泰广告公司总经理陈和协是他至今感念不忘的「教父(教导的师父)」,华得广告公司的董事长梁开明则是对他要求甚高,使他不敢松懈的「大哥」。
陈和协不免「爱之深、责之切」地形容:「沈吕百是聪明的广告人,思考、行事具备了鳄鱼精神的死咬不放,他的拼劲、敢冲,扮演闯将的角色,令人佩服,偶尔又像只跳蚤,跳得勤、跳得快,又跳得远,常使共事合作的人瞠乎其后。」
因着陈和协的识人之明,造就了他学习经营的空间,潜移默化的影响,沈吕百选择了广告,也充分了解必须严谨、努力地工作先做好「人」,再做广告人;而今青出于蓝,始终得到亦师亦父的陈和协给予肯定的掌声。
梁开明受师父之托,经常「调教」他,在沈吕百「走错路」时,及时抓回来。
「沈吕百追求丰富多变的人生,对人、事、物充满感情,经常受人之托,自然外务庞杂,也因此招致困惑。」梁开明常无法捉摸,只有笑称他那种「不协调的冲动」正是他内心深层的特质。
一九八三年梁开明、叶雪元、蔡裕宏与沈吕百等人合伙创业,成立「华得」广告公司。
一九九零年因客户冲突,沈吕百再与张百清联手开创,「智得沟通」广告公司,独立经营。
由企划人迈入经营者,他自认是创意十足的「老板」,但他坚持自己是个服务的角色。
在二百坪的办公室环境中,工作人员不超过四十人,年营业额约为新台币二亿八千万元。沈吕百的经营观点和手法与众不同。
在「智得」,员工有生日假,目的是能独处或多些时间和家人团聚(唯连假日不补):员工服务满三年,有二十一天充电日,强迫出国进修,但没有缴心得报告的压力;首创出国吃尾牙,到香港坐渡船到长洲,不仅有独特风味,更让员工有一份惊喜。
在「智得」,为强调沟通的效益,内部没有签呈、通达的形式;为使经营节约不浪费,特别重视环保,纸张、冷气、电源的消耗都有独门功夫。
谈到广告专业,沈吕百半自得、半嘲讽地形容:「我是很不创意的创意人。」
「我是从创意人变成企划人,也是少数创意人中,也兼做业务、品管的角色。」
他特别强调,二十年来孜孜从事缴出的成绩单是:「有让人记住的商品,却没有使人记住的广告。」
受他推崇的广告创意人孙大伟的说法是:「沈吕百的广告创意不多,但是他的广告策略很棒。」
老友叶锡祥则如是说:「创意是肉粽,沈吕百是条绳子,他把一个个有料的肉粽绑紧,一串串提起来,自然能卖出好价钱。」
或许正是「好商品」碰上了「沈吕百」,也印证了好人才碰上好客户,激荡出不灭的火花。
在沈吕百的心目中,广告是做生意的工具,创意是增加广告的效益:「好广告应该是:让客户感觉??爽,让竞争者感觉??干,而消费者感觉??乐。」
沈吕百的说法或许不免粗俗,却是一针见血,也可以充分看出台湾人的真性情。
他也直言不讳,自己做创意犹如「自动贩卖机」,近年来以对观摩国外广告影片兴趣缺缺,原因是看多了,难免会受影响,再怎么做都觉得像是抄袭;有时候甚至还觉得满无趣的,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努力的事了。
谈到台湾广告如何建立风格,沈吕百认为应该在「感性的消费中有理性的判断」,他也直指关于西洋的广告理论是否适合本土环境,仍有待商榷;放眼现今人心茫然、生活紧张;广告内容或可走向指出人生方向的哲理,或采取戏而不谑的英国式幽默。
沈吕百自认较满意的作品是汉声(专门出版儿童读物、且致力于台湾田野调查工作)丛书的DM文案、保健饮料、义美食品和康师傅方便面,因为这些广告共同特色是他「低成本、高效率」的神来之笔。
除此之外,统一、耐斯、爱之味等食品公司及乐高、富邦集团,也都是他合作多年,很少间断的客户。
沈吕百特别强调:「客户看重自己的品牌,他们对产品品质的尊重,岂能被广告人忽视抹杀?」
诚如台湾广告杂志发行人段钟沂的形容:「沈吕百至今仍保有资深广告人应有执着、认真,又不会显得保守;在创意与经营之间,同时兼顾,实在难得。」
由于多年来接触媒体、传播,沈吕百在台湾的大众传播界名气不小,他经常勉励年轻后进,在三十五岁之前,必须像海绵,拼命吸取精华,埋头苦干,吃得苦中苦,很可能没有自我主张;但在三十五岁之后,则必须拥有自主的空间,再领十年风骚。
当年把沈吕百带入广告界的主管郑国忠,形容他「有见地,成长快,而且不受限」。
智慧与胆识,正是沈吕百成功的不二法门。四年前,在中文版广告杂志开始执笔「广告心情」(已于一九九六年底结集出版,书名为「你今天工作的心情好不好?」??广告人的情绪管理手册)也是他个人风格、理想的呈现。
当新人类加入广告界,旧人类感受到压力、冲击时,沈吕百已看出传承经验的必要,尽管自己已走过曲折、筚路蓝缕,广告业依然存在无法改变的对立、矛盾、竞争……
他曾写过一段比喻:「广告人跟客户应当是很好的婚姻关系,不是二个人在同一间屋顶下对立而站,同床异梦。」
「我尝试着用超然、客观的角度,为年轻、有志从事广告工作的人,找出错误,做些提示,也给予肯定。」沈吕百说明自己的意图:「只是一种尝试,却没想到欲罢不能,字里行间充满了我的价值观,其中包含着中国人的传统、日本式的训练,以及西方的思维模式。」
「文笔好,涉猎广、朋友多」是沈吕百挥洒自如的重要因素,企业之外,他多年的「阿奴」(原名ARBEIT,即副业兼差)经验,更是轰轰烈烈,给与他广告生涯中多元丰富的经验。
一是写电视节目脚本,曾和张小燕、罗小鹏、黄宗弘合作「飞燕迎春」,以及策划不少电视节目。
二是写专栏,早期在综合月刊投稿写「男人看女人」、中期在中国时报写「活火山」,到广告杂志的「广告心情」。
三是写DM文案,为汉声出版的童书缔造空前的佳绩,至今仍使吴美云(汉声出版公司负责人之一),陈家南(台湾英文杂志社董事长)津津乐道。
四是教学,现任文化大学广告系「创意策略」、「电子文案写作」讲师。
五是主持传讯中天频道「广告TOPTOP 」的节目,他的投入主因是希望能在年老是做个纪念。
在另一半王安平的眼中,沈吕百总是有做不完的工作,回家还要坐在电脑前,工作得既辛苦又疲惫,苦中作乐的他,常扪心自问:「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做回真正的自己?」
爱热闹也会独处,沈吕百已规划在五十岁退休,开始用电脑写小说,脱离生活中没有电视、电影、音乐的桎梏,目前这也是他逃避工作的压力的最大娱乐。
近五年来,风靡大陆地区的「康师傅」快餐面广告影片,正是出自「智得沟通」的手笔,而衔命开创新事业的沈吕百在两岸三地(包括台湾、香港、广州、上海、北京)来回奔波。
他信誓旦旦地说:「我准备再拼三年,五十岁就准备退休。」且让我们拭目以待,沈吕百又将带给大家刮目相看的新创意!
创业以来,不曾再做「阿奴」,特把当年自传「阿奴拜得」十戒,与夜半仍埋首辛苦做「阿奴」者共勉之:
1. 有机会做阿奴,乃有能者。
2. 有能力作阿奴,仍专心于公事,乃有礼者。
3. 不拿公司一纸一笔做阿奴,乃有德者。
4. 不做与公司客户有竞争者,乃有品者。
5. 做阿奴拿人金钱,有职业道德,不胡整乱整,杀鸡取卵,乃有信者。
6. 做阿奴不滥接,不贱卖,确保不倒账,乃有为者。
7. 能在本身专长之外,另辟既相关又不同领域之阿奴,也能杰出者,乃有智者。
8. 善用时间,身体也能顾好,不为金钱所役,乃有守者。
9. 适时告知上司,阿奴成果实绩,乃有胆者。
10. 身在公司,公事为先,罔顾公事,乃「败德者」,同事皆可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