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龚一九九七年十月十三日是我离开新加坡到台湾智威汤逊上班的第一天,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请制片经理把过去两年来公司的影视广告播放一遍给我看。有一支花旗银行信用卡的片子『长尾巴』篇,是我认为智威汤逊两年来最好的作品。诉求点是即使您遗失了信用卡,您的卡也不会被盗用而不被察觉。而片子是拍了某人的后裤袋连续不断长出刷卡单的狼狈样而不察觉,以比喻他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刷爆了卡。看得出来导演很会掌控Idea(点子),并且把片子处理得恰到好处。
我问我得制片经理:「导演是谁?」 他说:「是David龚。这是他第一次与智威汤逊合作,合作过程蛮痛苦的,到后期还发生导演因为坚持片子的一些看法与制片有所争执,而向制片泼茶事件,引起台湾广告界的『小轰动』。」
那时我第一次「认识」David龚。
后来,每当我在电视上看到一些自己非常喜欢的广告片而去追查谁是导演时,答案总是David龚。
当时虽然还没正式认识David龚,但对他这个人有非常浓厚的兴趣,希望有适当的片子能尽快与他合作。观察中他是一个非常有世界观的导演,是一个很有Idea的导演,绝对会把片子处理的很好。广告片子分秒必争,他绝对不会浪费秒数在没有必要的镜头上,而且他所导的片子幽默感十足。
以我的观察,台湾有两大类型,第一种是非常本土的,这类导演有许多是电影导演,他们功力深厚能拍出非常「人性」的东西,也非常煽情,有办法让观众在三十秒内落泪。因为电影不景气,大家都出来拍广告了。第二种导演多数是美术或者摄影出身,能把片子拍的美美的,在Art上面非常有办法,后期制作功力也非常强,只要有参考资料,土法炼钢,一样能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在这种情况下,David龚便显得格外突出。他胜在有「Idea」!我想那是因为David龚的每一部片子最在意和最先考量的是Idea在哪里?而后考量怎样去执行他。这很可能是和他是创意出身有非常大的关系。
好一个龚三月中,公司有一支脚本要开拍,我认定David龚是最佳人选。因为那支片子,我和David龚第一次见面。
那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经验,当时脚本与概念客户已经通过,David龚听完Brief后的几天回头保留了概念,推翻了脚本。那是一个小组会议,组员包括文案,美术,制片等等,当David感受到他所建议的脚本似乎不易被采纳时,他竟当众拍拍屁股走了,不干了!
后来,当龙吟榜的总编林俊明邀请我访问David龚时,我一口便答应,只因为对这个人有高度的兴趣。(虽然非常清楚写稿很痛苦)
在正式访问他那天,他先到公司听Brief,是一部新片子,(可见上次一走了之一点也没有影响他金牌导演的地位),他也表示乐意接拍。我和他见面时,他的第一句话是:「这支片子的Idea,比上一支好多了!」
与David龚做完访问后,我们是在台湾时报广告金像奖的评审上再度碰面。当初知道David龚也受邀评审时,心中为他捏了一把冷汗;时报评审团有十七人,他会不会在评审上因为理念不合而掉头不干了? 结果证明:没事。评审上他话不多,但出言必见血,风趣好玩。偷偷瞄到他的评卷,对烂广告他的评分是NO!NO!NO!NO!
因为时报奖,我们彼此也比较熟络,而互通八卦,聊得蛮开心的。
再一次见到David龚是智威汤逊东北亚执行创意总监陈森源到台湾公干时(他与David在英国时已认识)。我们三人共进晚餐,聊得非常愉快。餐后我们亲眼看着David,潇洒轻快的骑上他的机车,扬长而去。请注意!他身高170公分,体重100公斤,他的机车50cc。’ David龚真的是潇洒轻快的上车,没骗你!
陈:听说你从国外回台湾奥美,只上了半天班就不干了?
龚:并不是人们传说因为要填写工作时间报告(Time Report)单子,其实也有上班好几天,而是自己觉得在奥美的定位不清楚罢了。
在奥美,我的头衔是创意总监,负贵的工作是过滤脚本,有点像公司内部影视导演(In? House Director)的角色,但你必须承认创意是非常主观的,创意也和个人的理念非常有关系,最后发现,我好像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只好作罢。
陈:听说在欧洲,你曾经追了一个制片连追两条街?
龚:在台湾我算收敛很多了,只对一个制片泼茶。重点是制片不应该把自己的角色转为客户或创意指导来指挥导演,这是我不能忍受的。 我也与外头传闻得很难缠的客户交手过,他们其实不像AE(客户服务员)、制片的说的那么可怕;我觉得有些AE、制片的预设立场比客户更可怕。
在台湾执行脚本时,几乎每一件事情都更难,这除了跟普遍预算不大有绝对的关系之外,专业度也是一个问题。
在欧洲,如果脚本上画了一张天鹅绒沙发,那你的制片不论怎样都得想办法找到,没办法买下,也得租来给你;在台湾,你的制片可能根本找不到,就算勉强找到,预算也挪不出钱去租。虽然如此,却无法停止这些制片公司的人,拿这些东西来当参考图片,或承诺客户这些无法做到的事。广告公司的创意人员也是一样,他们会将Shots(英国出版有关最新影视广告资料的录像带)上的东西秀(编者注:SHOW的意思)给客户当参考,而以为可用很少的预算也能做到同样的效果。很多时候PPM(前期会议)是一回事,而出来的东西会有落差。我希望我做的东西可以和PPM讲的十分接近。
陈:听说你喜欢改广告公司的脚本。许多脚本交到你的手中之後,都会变成你自己的东西,要么就依你的意思拍,不然就拉倒。
龚:最怕广告公司的创意人员在大谈他的脚本创意有多棒时,我却看不到Idea(点子)在哪里。
其实我会发脾气、改脚本,是在保护Idea。 我比较喜欢有想法的广告,导演的表现空间和广告公司对导演的信任与否有很密切的关系,在创意和导演的合作关系上,创意人必须清楚控制产品的重点,放手给导演表现,只要重点是对的,讯息是对的,在这之中不需要有太多游戏规则。因为在广告片中,「讯息」才是真正的英雄。在30秒钟你的主张必须被具体呈现,你没有多少时间说故事,几个镜头就必须把脚本交代清楚,所以一个广告导演需要了解一支片子里面什么才是真正的重点。
陈:听说你不太喜欢有三维动画(CG)处理的片子?
龚:也不一定,但是我比较喜欢拍「人」的东西,比较不把重点放在后制的工夫上,对纯影像的拍法不是很有兴趣,电影语言是越开放越好,「人」的东西有时候是在拍摄现场中找出来的,而不是先设定它,这也是乐趣所在。
陈:说说你对在台湾当导演的感受吧!
龚:在台湾当导演很可怜,几乎必须做所有的事情。他必须知道如何处理演员的情绪,必须知道哪里有好的景,必须了解剪接、配音…。所以当他碰到不太会演的演员,他得靠剪接来克服他,他必须在片子没开拍前就能预测所有的问题,然后在过程中一一解决,因为没有多少人能真正帮助他。在欧洲,整个制片的组成人员,每个人都很有经验,一个新导演可以依靠这些有经验的人帮助他处理他不知道的事。台湾整个制片环境中,工作人员经验不足,广告公司对拍片过程不了解,制片公司会比较累。
陈:那你又为什么会在最近成立「龚工作室」制作公司,Freelance不是更好吗?
龚:为了拍更好的作品,成立工作室我能掌控片子的预算,我可浪费自己的钱……
陈:那就不用追制片追了两条街…哈!哈!……
龚:哈…哈……
有关陈耀福
陈耀福(NormanTan),新加坡罕有的华文广告创作人,(因为许多中年以上的新加坡广告人都不懂中文)。○型狮子座。在新加坡广告圈逆流而上奋斗十六年(因为新加坡的主流广告始终以英文为主,华文广告往往是从英文广告翻译过来,所以华文广告创意人能够出人头地实在难能可贵。),得过国内外广告奖八十多项。一九九七年底转战台湾广告圈,只为找寻更大的战场。在台湾智威汤逊一年内便带领创意部取得较为令人触目最佳战绩,扬威本土及国际广告奖比赛。
十月十七日,台湾第二十一届时报广告金像奖上,评审团主席詹宏志在他的致词中提到:今年台湾广告圈有一个有趣的现象,有一、二位特别的创意人加入(如:导演David龚,来自新加坡的陈耀福)为广告公司注入更多新意,而社会与个人的交互影响,往往产生更精彩的创意。
所以龙吟榜特别邀得陈访问龚。
有关龚友诚
David龚14岁离开父母独自到美国生活,学校功课不好,流连于撞球台之间,靠打撞球赢一点零用钱,当时自认日子过得还不错。
除了有打撞球的特长之处,由于爱着漫画及电影,从小就练好一手不错的素描及电影分镜,后来决定去报考首屈一指、专门训练插画、摄影、艺术及广告的Art Center(可以说是美国广告少林寺)。
对龚而言,Art Center应该和撞球台一样好混。妈妈因此,送了一部新车当作是上大学的礼物,龚后来却把它卖了,换来一部老车和两台新的录影机。
在美国电视频道很多,录影带店也多,两台录影机就帮他录下了无数的电影让他一看再看。他一边看一边研究怎样解剖这些电影,研究他们最后的剪接方式。他经常从电影导演的作品中偷东西,而常常在想这些导演是怎样处理脚本。
龚毕业后,到伦敦当时极负盛名的Hedger,Mitchell & Stark广告公司当美术指导,开始了他的广告生涯,也开始得奖无数。
他为服务过的英国铁路、视力检查咨询、Absolute Vodka得过无数的广告奖,包括坎城(康城/嘎呐)金奖、卡尼奥(CLIO)等。
一九九○年,他生平执导的第一部广告片「视力咨询检查」广告,便得了坎城金狮奖,也因此被举为英国最优秀的五大广告导演之一。
近两年来台湾许多优秀的广告片都出自他的手,如「梁咏琪的上市篇」、「空中英语教室篇」、「安泰保险飞刀篇」等,得奖无数更不在话下。
龚已经在开始为台湾广告界注入一种全新的潮流、创造全新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