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摩擦是为了恢复人与人之间的连接丨TOPYS专访Roel Wounters

          

Roel Wounters,荷兰著名电子艺术家,(前)Moniker创始人,“设计摩擦”概念的提出者。

Roel Wounters曾经获得过荷兰设计大奖,英国音乐录影带奖,和香港M+美术馆、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馆等机构合作过很多互动艺术项目;Roel在2008年提出“条件设计”,为平面设计提出了新的规则,之后转变方向提出“设计摩擦”,意图通过降低电子设备的顺滑性来增加人和人之间的接触和摩擦。

“条件设计”是Roel Wounters和他的朋友,平面设计师Luna Maurer、Jonathan Puckey共同制定的一种设计方法,他们为了逃离平面设计、交互设计、媒体艺术的限制条件,制定了新的条件和游戏规则,邀请设计师在“规范”过程中进行合作,以实现意料之外的设计结果。

Roel很容易被看成是一个反抗一切规则的叛逆者,一个拥有supper ego的艺术家,一个与世隔绝的浪子。毕竟他穿着有褶皱的衬衫和拖鞋走进采访间,而欧洲的精英派,连露脚趾的凉鞋都不可能穿。

但是对Roel 的很多“预判”在采访之后被推翻了。

他会在创作前认真读完相关论文,进行非常系统谨慎地思考。他创作目的不是反抗,而更多是关注人的情绪和联系,充满温暖的人文关怀。他非常爱自己的小孩,会主动了解孩子们的偶像。他有一颗年轻的心,甚至会和碧梨产生了共鸣。

另外,采访最后还有一个小彩蛋,是Roel 和另外一位MINDPARK创意大会的演讲嘉宾,技术派电子艺术家Cedric Kiefer关于技术和人类交流的辩论。

 

TOPYS:你在2008年提出的 “条件设计”具体内容是什么?

Roel Wounters:当时互联网开始变得流行,这个趋势给设计提供了新的规则,但是我们认为设计师也可以参与到规则的制定之中,所以我们创造了一个比赛场地,我给了设计师决定权,让他们在一定的条件、框架、规则和系统中进行创作,这样可以在一定条件下影响设计的方向。

TOPYS: 过去你创作了很多的互动艺术,但是现在转为“设计摩擦”,是什么导致了这种变化?

Roel Wounters:因为我发现技术通常会消除人和人的互动。比如现在你更愿意网购而不是去店里,这样你和店员之间的互动就没有了。我认为,当我们设计一些让人们生活更加顺畅的电子服务时,应该更加谨慎。比如谷歌地图,可能这个APP确实可以让你更方便地找到想去的地方,排除了问路和找路的 “摩擦”,但是你由此可能和人产生的联系也没有了。

再比如,如果我和你靠电子设备联系,我把话说给它听,然后你从它那收集信息,那我们就不会有今天的会面和讨论了。作为设计师,我们要思考如果一切设计都不断追求这种“顺滑”,时间长了人和人之间还会接触吗?我们会失去什么? 所以我们要强调这种摩擦。

 

TOPYS:那“设计摩擦”的目的是否就是尽量不让人们使用电子设备?

Roel Wounters:不,不是。这种说法有点太二元了,并不是完全不让人使用手机,而是作为设计师,我们在设计这些东西的时候应该考虑到人和人会因为电子设备,让我们的生活太过顺畅而失去联系的可能。

我是一个父亲,发现很多家长和他们的孩子在一起的时候都离不开手机,为什么他们不能把手机换成一本书呢? 记得,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小孩在公园里面玩水,但是当他抬头看向自己的妈妈时,这个母亲在玩手机,这真是一个悲伤的画面。  

或者是在餐馆里,为了不让小孩子哭闹,父母会给他们玩手机或者平板电脑,而不是亲自去跟他们交流,就好像家长不必要和自己的孩子交流一样。这就是我说的,电子设备让人和人之间的摩擦消失的例子。

TOPYS: 您的很多作品都在讨论“人与技术的关系”,请问你会在作品中给出你预设的观点吗? 比如技术是更积极或是更消极的,还是将它变成一个开放式问题,让观众从中思考自己的答案?

Roel Wounters:提前设定信息,很像是想要“卖什么东西”,但我不是很享受“卖东西”。我不喜欢定义,而是更喜欢一种诗意的、没有那么明确的信息,希望人们自己去寻找答案。

TOPYS: 昨天你去了华强北电子商城对吗?你觉得那怎么样?有没有收获什么创作灵感?

Roel Wounters:那里人真的很多,身处一个被那么多物品填满的空间,我的大脑甚至都有点儿宕机了(笑)。但是一想到,那里就是电子部件的源头, 从那里生产的零部件会销往世界各地,我又觉得这个地方,在某个程度上来说非常神圣的。

那里的路无止无尽让人迷失,但同时是那么多电子设备的来源,我甚至有点觉得那里很像是生命之源的缩影。

还有一点是那里有太多东西可以选择了,反而变得没什么东西可选。就好像是我下载了迈克尔杰克逊的全部歌曲,但是发现很难选择,先听这个列表里的哪首歌曲。或者是,当你要从一千张照片里选一张发社交媒体时,就会不断地点击检查下一张,但是最终一张都选不出来,这些情况非常类似,让人绝望。

TOPYS: 你每天花多久在社交媒体上,会打游戏吗?

Roel Wounters:我花在社交媒体上的时间比我预想的要多,我会在社交媒体上分享一些有趣的图片和生活片段,可能这些图片并没有在讲一个完整的故事,我把它们放在一起,只是因为它们很浪漫,很有趣。

我实际上对待科技的态度是比较积极的。我也会打游戏,尤其是那些拥有精致细节的游戏,就好像是一场美妙的电影,比如“合金装备”我非常喜欢它们。

TOPYS: 你之前做过一个“屏幕成瘾”的项目,之前有读过什么相关论文吗,如何看待艺术家和科学家角度的不同?

Roel Wounters:是的,我读过,但是就像我们之前讨论的那样,我觉得科学家会去发现社会的某种规律,但是他们总是需要去做很多实验来验证他们的猜想,但在漫长的研究时间后,其他人已经不那么关注这个问题了。而艺术家也拥有发现规律的“雷达”,并且可以直接通过艺术作品展示自己的感受,并且可以让观众更快、更直观地感受到。

TOPYS:在关掉Moniker 之后你靠什么赚钱?

Roel Wounters:关闭Moniker 只是我们的创作理念改变了,并不是不工作了,我们还是会拍影片,或是其他的一些艺术项目。

TOPYS:你有什么偶像吗?

Roel Wounters:我很喜欢Billie Eilish(笑),我的孩子们很喜欢她,我一开始是为了他们去了解碧梨,但是听到她的歌声后,就被迷住了,这就好像是我灵魂深处自己的声音,我能够非常强烈地去感受她,她的音乐给了我很多力量。

 

彩蛋1:和Cedric Kiefer的对话

TOPYS:你们对互联网和技术好像有相对不同的态度。

Roel Wounters:我会觉得技术在某些程度上消除了人和人之间的互动。

Cedric:但是技术也给了我们和全世界的人交流的机会。

Roel Wounters:听起来没错,但是这些具体的接触并不能在社区里创造社会凝聚力,在网络上你只和那些与你有同样兴趣,在同一个“泡泡”里的人接触,会因此错过类似于出租车司机这种,和你不在同一个“泡泡”里的人。

Cedric: 这点我不是很同意。在互联网上也会有不同的“泡泡”, 比如我们会有不同的复杂背景,比如不是所有人都是设计师……

Roel Wounters:但是通过技术交流,也许会减少不同阶层之间的接触,而我认为这对社会融合来说是很重要的。

Cedric: 我明白,你想说通过技术作为中介,去跟人接触是会错过很多,直接跟人接触的机会,比如订餐,买东西等等,但是现在的网络相对于之前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当我小的时候我只能坐在客厅里打单机游戏,现在我通过互联网和全世界的人交流PS技术。

Roel Wounters: 也许网络打开了一扇更加民主的大门,逐渐改变了人们看它的观点,对孩子来说它甚至成为了一种基础设施。

Cedric: 是的,其实我们今天使用电子设备的方式与之前大不相同了,重点是这种交流,是不是还会继续发展下去。

 

彩蛋2:

MINDPARK创意大会结束之后,我们问嘉宾,什么是过程中你印象最深刻的环节?

Roel Wouters说了一个细节(他本人形容为“a dystopian poetic moment” ):在“技术驱动”议题最后的圆桌会议时,一只蜻蜓降落了下来。它降落在技术、人与未来这样一个宏大的议题前,脆弱又充满求生意志地振动着翅膀。这是一个最好的隐喻。于是三位嘉宾心照不宣地让话题停在了这里,之后,Roel Wouters把它放在掌心里,带出了会场,还给了天空。

                                                                   

技术摩擦是为了恢复人与人之间的连接丨TOPYS专访Roel Wounters
Vickie Meng
2023-09-22 17: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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