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之后,他的好朋友史铁生也“翻红”了。抖音上“史铁生”相关话题播放量破30亿次,微博上“史铁生”相关话题也有几百上千万的阅读量。他的作品《我与地坛》在多个榜单位列非虚构榜单前三。
我仍旧记得高中语文课学《我与地坛(节选)》时的艰难,年少无忧的时光,不太能理解“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也没有太多的耐心,去品味他笔下那个“荒芜但不衰败”的院子。
现在,则突然什么都理解了。
我们可能始终无法完全说清楚,史铁生为什么突然火起来。或许,离不开他最大的“代言人”余华,也可能,是那个关于“铁生,守球门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和当下的网络精神产生了某种共振,也可能,就是他虽身残却异常洒脱的性格,正好契合了这个时代年轻人的精神状态……总之,余华之后,史铁生借着互联网,突然成为当下人们的网络嘴替。
仅从他最为人知的三部作品——《我与地坛》《务虚笔记》《病隙碎笔》,来看看,他如何道出了这个时代人们的内心。
关于命运与人生
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我与地坛》)
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这样想过之后我安心多了,眼前的一切不再那么可怕。(《我与地坛》)
上帝从来不对任何人施舍"最幸福"这三个字,他在所有人的欲望前面设下永恒的距离,公平地给每一个人以局限。(《我与地坛》)
生命就是欲望我一向是知道的呀!人有欲望,所以人才可以凭空地梦想、创造,而机器人没有欲望,所以它没有生命,它只能模仿人为它设计的一套梦境。(《务虚笔记》)
人,都是在一个孤独的位置上期待着别人,都在以一个孤独的音符而追随那浩瀚的音乐,以期生命不再孤独,不再恐惧,由爱的归途重归灵魂的伊甸园。(《病隙碎笔》)
要是你站在她的终点看这个生命的轨迹你看到的只是一条路,你就只能看见一条命定之途。所有的生命都一样,所有的人都是这样。(《务虚笔记》)
人有一种坏习惯,记得住倒霉,记不住走运,这实在有失厚道,是对神明的不公。(《病隙碎笔》)
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灾难的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 (《病隙碎笔》)
我经由光阴,经由山水,经由乡村和城市,同样我也经由别人,经由一切他者以及由之引生的思绪和梦想而走成了我。那路途中的一切,有些与我擦肩而过从此天各一方,有些便永久驻进我的心魂,雕琢我,塑造我,锤炼我,融入我而成为我。(《病隙碎笔》)
关于生死
先别去死,再试着活一活看。(《我与地坛》)
当生命以美的形式证明其价值的时候,幸福是享受,痛苦也是享受。(《我与地坛》)
人死后灵魂依然存在,是人类高贵的猜想,就像艺术,在科学无言以对的时候,在神秘难以洞穿的方向,以及在法律照顾不周的地方,为自己填写下美的志愿,为自己提出善的要求,为自己许下诚的诺言。(《病隙碎笔》)
死是又一次的开始,另一种开始。 也许恰恰是醒来,从一种欲望中醒来,醒到另一种欲望里去。 (《务虚笔记》)
生命到底有没有意义?——只要你这样问了,答案就肯定是:有。因这疑问已经是对意义的寻找,而寻找的结果无外乎有和没有;要是没有,你当然就该知道没有的是什么。换言之,你若不知道没有的是什么,你又是如何判定它没有呢?(《病隙碎笔》)
人为什么活着?因为人想活着,说到底是这么回事,人真正的名字叫做:欲望。(《我与地坛》)
人死后灵魂依然存在,是人类高贵的猜想,就像艺术,在科学无言以对的时候,在神秘难以洞穿的方向,以及在法律照顾不周的地方,为自己填写下美的志愿,为自己提出善的要求,为自己许下诚的诺言。(《病隙碎笔》)
关于爱
“这个爱情故事,好像是个悲剧?”
“你说的是婚姻,爱情没有悲剧。”
(《我与地坛》)
爱情的根本愿望是:在陌生的人山人海中寻找一种自由的盟约。(《务虚笔记》)
不管你对多少个异性失望了,你都没有理由对爱情失望。因为爱情本身就是希望,永远是生命的一种希望。爱情是你自己的品质,是你自己的心魂,是你自己的处境,与别人无关。爱情不是个名词,而是动词,永远的动词,无穷动。(《务虚笔记》)
残疾,在漫长时间里的一段路上,曾是一种瘟疫。C,你爱谁你最好是远远地离开谁,放了她吧,那样你就像是一个好人了。这让我重新想起“叛徒”的逻辑:你被杀死了,你就是一个应该活着的好人;你活下来了,你就是一个应该被杀死的坏蛋。这一次不是“叛徒”,这一次是“残疾”。这一次生或者死的,不是生命,是爱情;让你的爱情死去,你就是一个可敬可爱的人;让你的爱情活着,你就是一个可悲可怕的人。(《务虚笔记》)
残缺就是孤独,寻求弥补就是要摆脱孤独。当一个孤独寻找另一个孤独时,便有了爱的欲望。(《务虚笔记》)
爱,原就是自卑弃暗投明的时刻。自卑,或者在自卑的洞穴里步步深陷,或者转身,在爱的路途上迎候解放。(《病隙碎笔》)
你要爱就要像一个痴情的恋人那样去爱,像一个忘死的梦者那样去爱,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去走你的夜路。(《病隙碎笔》)
“一个真正想死的人,不会再计较人们说什么。一个拿死说来说去的人,以我的经验来看,并不是真的想死,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还在……还在渴望爱。”
(《务虚笔记》)
爱情,并不在伸手可得或不可得的地方,是期盼使它诞生,是言语使它存在,是信心使它不死。(《病隙碎笔》)
所有的海誓山盟都仅具现在性,并不能保障未来。与其认为这是海誓山盟的悲哀,不如看清这是海誓山盟的起源。(《务虚笔记》)
爱之永恒的能量,在于人之间永恒的隔膜。爱之永远的激越,由于每一个“我”都是孤独。人不仅是被抛到这个世界上来的,而且是一个个分开着被抛来的。(《病隙碎笔》)
关于历史与时间
断章取义说不定是历史的本性。(《务虚笔记》)
一个人可以无视今天,没有明天,但他总会看见昨天。没有昨天等于没有生命。(《务虚笔记》)
历史无暇记住一个人的苦难,因为多数人的利益和欲望才是历史的主人。 历史不重过程,而重结果。(《务虚笔记》)
辉煌的历史倘不是几个英雄所为,惨痛的历史也就不由几个歹徒承办。(《病隙碎笔》)
我害怕忘记,我害怕那两个冷漠的字,“忘记”这两个字能使一切珍贵的东西消灭,仿佛不管什么原本都一钱不值。 (《务虚笔记》)
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身影。(《我与地坛》)
一些辩证的思考
要是没有了残疾,健全会否因其司空见惯而变得腻烦和乏味呢?我常梦想着在人间彻底消灭残疾,但可以相信,那时将由患病者代替残疾人去承担同样的苦难。(《我与地坛》)
看来差别永远是要有的。看来就只好接受苦难——人类的全部剧目需要它,存在的本身需要它。(《我与地坛》)
所谓好运,所谓幸福,显然不是一种客观的程序,而完全是心灵的感受,是强烈的幸福感罢了。幸福感,对了。没有痛苦和磨难你就不能强烈地感受到幸福,对了。那只是舒适只是平庸,不是好运不是幸福,这下对了。(《我与地坛》)
但是太阳,他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我与地坛》)
我不认为只有我身临其境的事情才是我的经历(很多身临其境的事情早已烟消云散了如同从未发生),我相信想像、希望、思考和迷惑也都是我的经历。常听有人说“那次经历就像是一场梦”,那为什么不能说“那场梦就像是一次经历”呢?(《务虚笔记》)
写作与表达
要是有些事我没说,地坛,你别以为是我忘了,我什么也没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它们不能变成语言,它们无法变成语言,一旦变成语言就不再是它们了。(《我与地坛》)
唯有文字能担当此任,宣告生命曾经在场。(《务虚笔记》)
写作,就是为了生命的重量不被轻轻抹去。让过去和未来沉沉地存在,肩上和心里感到它们的重量,甚至压迫,甚至刺痛。(《务虚笔记》)
一些无法归类的“嘴替”内容
既然是梦想不妨就让它完美些罢。何必连梦想也那么拘谨那么谦虚呢?(《我与地坛》)
世上的一些事多是出于瞎操心,由瞎操心再演变为穷干涉。(《我与地坛》)
只要还能哭就还有救,只要还能哭就有哭够的时候。(《我与地坛》)
良心,其实什么都明白。不过,明白,未必就能阻止人性的罪恶。(《我与地坛》)
弱者恨强者,没有比这更滑稽的事了,这除了说明弱者之弱再没有任何用处。你甚至可以根据这个逻辑去判别谁是弱者。两只狗面对面时,喊叫得最欢的那一只就是马上要逃跑的那一只。(《务虚笔记》)
知识也并不担保善良。(《病隙碎笔》)
悲剧,都是好人与好人之间的事。(《务虚笔记》)
时间限制了我们,习惯限制了我们,谣言般的舆论让我们陷于实际,让我们在白昼的魔法中闭目塞听不敢妄为。(《我与地坛》)
每个人的童年都有一个严肃的结尾,大约都是突然面对了一个严峻的事实,再不能睡一宿觉就把它忘掉,事后你发现,童年不复存在了。(《我与地坛》)
一个幸运的孩子理应惹过一点儿祸,而且理应遇到过一些困难,遇到过一两个骗子、一两个坏人、一两个蠢货和一两个不会发愁而很会说话的人。一个幸运的孩子应该有点儿野性。(《我与地坛》)
你来了,留下一段看起来还不错的回忆给我; 你走了,这段记忆愈发清晰; 也好,失眠时还能让我用来消磨时间。(《我与地坛》)
对于重逢的形式,我们怕的不是残忍,我们怕的是平庸。(《务虚笔记》)
仇恨的最大弊端是仇恨的蔓延,压迫的最大遗患是压迫的复制。(《病隙碎笔》)
最残酷的惩罚是:悔恨,但已不能改变(就像时间不可逆转)。(《务虚笔记》)
真正的信心前面,其实是一片空旷,除了希望什么也没有,想要也没有。(《病隙碎笔》)
从我们的知识(“客观性真理”)永远不可能穷尽外部世界的奥秘来看,我们其实永远都在主观世界中徘徊。(《病隙碎笔》)
白昼的清晰是有限的,黑夜却漫长,尤其那心流所遭遇的黑暗更是辽阔无边。(《病隙碎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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