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溢着光和热的夏季,是内容工作者取之不尽的灵感源泉。而要用文字勾勒出这份张扬的生命力,却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时常在小红书上刷到一些文案方法论。他们像写代码一样把文字切分成无数个细小的单位,然后重新排列组合、并归纳出结论。比如用动词代替形容词,或把名词拆解成更具体的感受。
然而看多了各种类型的公式,总觉得它们似乎都指向一个相似的答案——画面感。有画面感的文字,能在静止的文档中构建起一个流动的世界,让你看到细微的表情、听到徐徐的风声、尝到让人皱眉的甜和苦。
莫言把溽热的熏风比作温柔的爱情,瓦尔泽把夏日看作一段漫长、愉快且发出声响的日子……单是几个字,就构建起一部微电影。这是一种难以用公式归纳的灵气,不仅拓展了文字的边界,也复刻了这场不断滑走的盛夏。
因此,尽管节气已过,我仍想抓住这缕暑气的尾巴。用一些流着汗的、充斥着柠檬和冰块气味的文字,邀请你来看这场即将落幕的夏日电影。
夏天是冗长的蝉歌,和杨树叶子哗啦啦地对蝉歌的取笑。
——史铁生《我与地坛》
玻璃晴朗,橘子辉煌,一颗星星刹住脚,照亮了你我。
——北岛《过节》
这天晚上,月光皎皎如水,百灵鸟又叫起来了。黄麻地里的熏风像温柔的爱情扑向工地。
——莫言《透明的红萝卜》
西瓜以绳子悬之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咔嚓有声,凉气四溢,连眼睛都是凉的。
——汪曾祺《人间草木》
夏天最让人欢喜。太阳火辣辣照射下来的夏日午后,穿一条短裤边听摇滚边喝啤酒,简直美到天上去。
——村上春树《夏天》
盛夏时节,满屋绿荫的时候,卫公坐在椅子上打瞌睡。他那张松弛的脸就像降下来的风帆,下巴上叠了四重肉皮。
——王小波《红拂夜奔》
夏夜的风吹动遍地月光,沸沸扬扬掺亮了空气。
——莫言《球状闪电》
夏天的阳光把街道切成两半。阴影下清凉如水,我跟着人群鱼贯而行。我突然改变主意,走到阳光暴晒的一边,孤单而骄傲,踩着自己的影子。满头大汗,直到浑身湿透。
——北岛《城门开》
在夏天,我们吃绿豆、桃、樱桃和甜瓜,在各种意义上都漫长且愉快,日子发出声响。
——罗伯特·瓦尔泽《夏天》
夏天是一条条耀眼而灼人的石凳,或阴凉而爬满了青苔的石阶,阶下有果皮,阶上有半张被坐皱的报纸。
——史铁生《我与地坛》
我满有夏天的感情,像一个果子渍透了蜜酒,这一种昏晕是醉。我如一只苍蝇在熟透的葡萄上,半天,我不动。
——汪曾祺《钓》
夏天的日子一连串烧下去,雪亮,细细的一根线。烧得要断了,又给细细的蝉声连了起来,吱呀,吱呀,吱呀……
——张爱玲《诗与胡说》
有一天,下了一黄昏的雨,出去的时候忘了关窗户,回来一开门,一房的风雨味。
——张爱玲《公寓生活记趣》
“我很喜欢夏天的暴雨。”
雪野抬头望着如瀑布般从房檐泻而下的雨水开心地说道。
“我也是。四季中我最喜欢夏天。”
“也喜欢热?”
“喜欢。因为湿气、大汗淋淋和口渴都让人有活着的感觉。”
——新海诚《言叶之庭》
把小蛋糕敲晕了再吃,安抚可乐等气消了再喝,夹心饼干劝分了再泡牛奶,讲个笑话把冰块气哭了再咬。
——《菊次郎的夏天》
夏天属于散文和柠檬,属于裸露和慵懒,属于关于回归的想像的永恒闲置,属于稀见的长笛和赤裸的双足,还有八月的卧室,卧室中皎洁的床单和周日的盐。
——德里克·沃尔科特《夏天的布里克街》
一个更热情更短暂的夏天开始了。这些炎热白日虽然漫长,却如旗帜般燃烧,在熊熊火焰中消逝。短暂潮湿的月夜连着短暂潮湿的雨夜,一如梦境倏忽幻化,激荡着一周周的光华。
——黑塞《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
让人欢喜的还有,雨天穿过小巷,行人寂寂,处处市井。青菜挂满雨滴,青翠剔透。守菜摊的妇人一脸宛然。老人路边卖挂面,竹篮里白生生的挂面用红纸缚就,齐齐躺着,人弯腰问价。
——胡竹峰
到了一个新地方,有人爱逛百货公司,有人爱逛书店,我宁可去逛逛菜市。看看生鸡活鸭、新鲜水灵的瓜菜、彤红的辣椒,热热闹闹,挨挨挤挤,让人感到一种生之乐趣。
——汪曾祺
他们说纽约的建筑在雨中看上去更清爽干净——仿佛笼罩在乳白色的光中,就像莫奈的油画。下雨时纽约的自杀事件比平时少。雨过天晴后,纽约人看上去又很开心了。而那些抑郁的人会变得更加抑郁,又会有更多的自杀未遂者被送到百乐威医院。
——《被仰望的与被遗忘的》
夏日将尽。阳光悄然走进屋里,所有随它移动的影子都似陷入了回忆。那时在远处,在北方的天边,远得近乎抽象的地方,仔细听,会有些极细微的骚动正仿佛站成一排,拉开一线,嗡嗡嘤嘤跃跃欲试,那就是最初的秋风,是秋风正在起程。
—— 史铁生 《我与地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