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纽约客》登幅漫画有多难?

文/詹姆斯·斯特姆

 

——答案是很难。

“轻一点。这是我的第一次”

 

现在是七月的某个周二,我坐在时代广场康德纳斯大厦二十层的“漫画家接待室”里,带着装有10幅作品的大信封——这是我第一次向《纽约客》递交我的作品。评审日是每周二,《纽约客》的漫画编辑罗伯特·曼考夫在这天会和画家们面对面地交流。

七八个漫画家接踵而至。这个小小的接待室里,布置了一张咖啡长桌,上面堆满了上百本的《纽约客》。一张巨幅的山姆·格罗斯的卡通作品挂在长椅上方的墙上。而其本人就坐在长椅上。其他人不是沉默,就是在窃窃私语。作为在场年纪最大也最有建树的漫画家,山姆首先发言道:“苏斯博士并不是一位优秀的画家。他画不了儿童,只能画些骄傲自大的大人们。”

漫画家们按先后顺序一个个地走进曼考夫的办公室,几分钟后再出来。一位画家被旁人问道:“你怎么样?”而他只是耸耸肩。大家都没有太高的期望,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的作品总是被拒。

 

“我就知道会在这遇到你,高手。”

 

“我现在已经不服药了,我想要撤销我的证词。”

 

五十年前,你还能靠给《骑士》、《真相》、《看》、《周六晚报》和《周六评论》等大众杂志提供漫画作品勉强维持着小康生活,但现在,光靠搞笑漫画家这个头衔已经很难维持生计了。这些作品虽然也有一些销路(如药品广告和瑜伽杂志),但已经够不到《纽约客》的级别了。

我通常不画搞笑卡通。我是一个时下称为“图画小说家”的画家。我不打算转行,但目前我处在一个瓶颈期,需要一些新的思路。我花了好几年来写一本漫画书。这本书的主旨把我的绘画内容限定在一个框框里。我乐在其中,但这样的快乐也伴随着折磨。我希望我的创作世界里能有更多自我发挥的空间。因此三月份我开始准备自己的画本,90页里填满了纽约客式的卡通画——三个月以来每天一幅,从不间断。

如果说绘本小说听起来像是一项长期稳定的事业,画画搞笑卡通就只像是在儿戏。今天我画个算命师,明天我可以画宇航员。从苏丹人画到超级英雄,从机器人画到兔子。我可以自由发挥。我对这些作品不乏思路也从不厌倦。一幅画我只花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常常还比一小时短得多。刚开始的两周,我感到信心十足。已经有六幅佳作诞生,而且我相信后续还会有更多。因此我梦想着我可以投稿给《纽约客》了。

“《纽约客》收了他一幅漫画。”

 

“求婚的是你还是巴多罗马?”

 

以前,在《纽约客》还没开始刊登照片和图片的时候,卡通画是杂志的亮点。卡通占据了大量的篇幅内容。它们越来越流行。各种自称做旧工艺优良、画面清晰的钢笔和绘笔画出现了。你可以想象到卡通画家们留意着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他们的作品既从现实世界中汲取灵感又发挥着想象的灵光。索尔·斯坦伯格的作品中,无论是画第五大道,还是某个剧院的内饰,不但详述了时间和空间背景,还将细节表现得淋漓尽致,由此证明他确确实实是有到过这些地方。相对于詹姆斯·瑟伯一类的作品来说,它有着独特的魅力。

我不知道瑟伯的作品会不会出现在今天的《纽约客》中。在曼考夫2002年出版的《赤裸裸的漫画家》中,他阐述了自己的漫画信条——这些诙谐的漫画作品背后的灵魂,才是他们成为“《纽约客》卡通”的关键。或许就像他写道的,“不在于你的笔墨,在于你的思想。”由此,今天《纽约客》的卡通作品恰反映了曼考夫本人的风格——一种更局限的独特风格,就像瑟伯的作品,引发了无数像我一样的读者去思考。我觉得我有这种能力。

 

“爷爷,假如生日愿望真的可以实现的话,你为什么还这么老呢?”

 

“看来,妈妈不在嘛,是吗?”

 

在坚持每天创作的第四周里,我碰壁了。开始变得越来越难制造幽默,我常常在深夜11点还盯着空白的画纸,只是等着完成睡前的任务。我的标尺是《纽约客》的优秀画家威廉·斯泰格。他了解读者们所关注的东西,他的作品完美地把握了松弛度,展现了这种绘画方式所特有的随意性。我知道我不能与威廉·斯泰格相提并论,但我不会让自己丢脸。我有信心,我将尝试新的视角来完成剩下的六十幅作品。

我开始在纸上乱画,想要画出一些与众不同的或者能令人开怀的东西来。而其中最好的——弗兰肯斯坦的怪物看着自己的大手,一只兔子“砰”地跳进一间宿舍。我会将这些草图再细致地画进我的画本里,并且我相信我能很快想到图片的配文。如果一周以后我再想不出来,我就会把这些画通过邮件发给我的父亲,他经常参加《纽约客》的配文比赛(还曾经入围前三),应该会有好点子。

我想过这到底算不算作弊呢?不过,很快我就忽略了这个念头。现在《纽约客》的漫画家们会自己配文,但刚开始的四十年里,大部分的漫画家都只负责绘画的部分(斯坦伯格和斯泰格就是最显著的例子)。就连许多杂志中最著名的漫画也是如此。像查尔斯·亚丹斯的滑雪人(滑道在树的两边)、瑟伯的刽子手(“很鲜明”)、以及皮特·德鲁的大部分作品,都是由别人配字。

 

“稍大了一点,不过洗几次后会变小的。”

 

“我采用了不守陈规的授课方法,这堂课主要探究了犹太教的基本思想。”

 

“那么,今天我们又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呢?”

 

就这样,原来每天只要花一个小时的事情现在占据了我的整个人生。我的钢笔随时待命,无论我和孩子们玩耍、看医生(在我的胸部长了疑似很严重的皮疹后)、还是和老婆吵架——我等着创作新的漫画。在任何场合下,我都得关注着一些文化评论、人类生存环境研究以及别的一些具有前瞻性的事物。我给我的创作事业限定了每日任务,我每天的生活就是竭尽全力地完成这些任务。

当我无法在生活中取材的时候,我开始由一些简单的事物着手:荒岛、大猩猩等。

 

“你逃不掉了”

 

“橡胶小鸭子生病说他不能来了”

 

马修·迪孚关于未能发表的《纽约客》卡通的书《被拒绝的作品集》中说,《纽约客》有约50位长期约稿者,每个星期都会投10幅作品。于是在500张卡通中,大概只会选12到20张。这是不算上随机投稿及主动投稿作品(这些通常没有机会入选)的数量。

当我画完一整本的时候,我估计90张里大概有50张作品不算违背《纽约客》的精神(这是乐观估计)。毅力是曼考夫的眼里一个漫画家的重要品质之一。有了这50张卡通画,我可以保持连续5周都投10张。曼考夫在考虑一幅作品之前,会看看它的作者是否坚持数月都来投稿(如果坚持不了整年的话)。从这点来说我的希望不大,但几年前,我也有过第一次投稿就被选作杂志封面的运气,我希望这样的运气也可以延续到这次来。

从其它漫画家描述《纽约客》历史的博客和书中我了解到,编辑们在每个周二接受投稿。我朋友哈里·碧利斯(《纽约客》的漫画家,也是我的佛蒙特老乡)很照顾地把我引荐给曼考夫的助理,于是我被告知七月十二号我能与曼考夫见面聊聊我的作品。

周二当我去的时候,我身边的三位漫画家,都期盼这能第一次顺利交稿。其中两位已经坚持投稿6个月以上,另一位已经坚持了好几年。显然,大家都不是为钱而来。如果你成功卖出作品,根据你和杂志签约的期限,你的每张作品可以得到675至1400美金不等的酬劳。对于一幅小小的画作来说像是很多,但你要付出的代价是很高的。

几十年内卖出上百幅作品的画家每月还能获得300至1000美金的再版稿酬。即使有了这些额外的收入,你每天可能还是要画很多的漫画(来维持生活)。

 

“耐心点,宝贝,GPS正在重新定位。”

 

“蛇今天生病了”

 

曼考夫热情地接待了我,而我也把10幅卡通画交给了他。他当着我的面看完了这些画。他觉得我有画画的能力,而且愿意看到更多有能力的画家贡献自己的作品。机会很大。

他觉得超人漫画里如果能画出具体的超人会更滑稽(啊),还有在配文中出现艾拉·格拉斯会让人费解(真的吗?)。曼考夫还认为GPS漫画里的抱怨已经过时了(跟我的GPS没关系!),而猩猩漫画里的耍蛇者显得别扭还是过时说不好(我知道了)。他建议我放弃荒岛系列和一些词不达意的漫画(配文和图片看起来毫无联系)。这一类的作品太多了,如果他想用这些作品的话他已经有一支全明星队了,用不着再找别人(他的棒球隐喻)。

 

“网上太多好片了,我都用不上我的镭射眼了。”

 

“如果是艾尔·格拉斯说的你就会觉得有趣了。”

 

曼考夫拿了两幅我的作品,作为下期的候选。我知道它们卖不出去,权当是他对我的一个小小的鼓励吧。剩下的他都还给我了。他解释道他们对于作品的要求十分严格,而且他们不只需要好的作品,更为需求的是能成为《纽约客》专属画家的人才。

曼考夫说,他看过许多根本不着边际的作品,我的作品很有潜力但仍需深入挖掘作品的主题。我要找到它们的闪光点。他鼓励我每周继续邮件投稿。

 

“你不是说到这会你应该找好自己的房子了吗。”

 

他接待我的时间长达12分钟。在我出来后,很多已经交过作品的画家还在那里,等着午饭时间——对于这些不管能不能顺利交稿的漫画家来说,这是周二传统雷打不动的一部分。

回饭店的路上,我们路过正面挂着查尔斯·亚丹作品巨型横幅的伦特·佛坦那剧院。我在想现在的《纽约客》漫画家们是否足够优秀,能在将来的某一天给百老汇音乐剧带来新的启发。

当我们在饭店里就座的时候,长桌已经铺好,红酒也已经倒满。比起在办公室,这里的交谈要轻松得多。我坐在大卫·斯普思旁边,他是我最喜爱的《纽约客》目前的漫画家之一,他曾告诉我他在成为《纽约客》漫画家之前曾经连续交稿25年。“如果你是一名漫画家而且混了一阵还没能进《纽约客》的话,”他说,“你会觉得很挫败。”

我并未感觉挫败,但听完斯普思的话,我霎时有种上当的感觉。作为一名漫画家这里并不适合我,而倘若奇迹发生令我的五十张卡通画大卖的话,我会将它们售给更懂得欣赏的人。我不会再给他们交稿了。我之前已经浪费了大家太多的时间。

我开始好好地画画而不作任何投机取巧,但如果要给《纽约客》交稿的话,我恐怕还得在帽子上加根羽毛才行。曼考夫是对的:我的漫画作品中没有任何的独特之处也没有深度。我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并未打算长期居留。

吃完饭后,我们为山姆·格罗斯各花了20块,然后各自回家。我从车库里取出我的车就直接回佛蒙特了。我忙完了我的事情,现在该回家了。

 

“嗯嗯……这个真不错”

via yeeyan

 

 

纽约客 漫画 多难
在《纽约客》登幅漫画有多难?
insun
2012-04-11 12: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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