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赞一直是度假酒店业内比较特殊的存在:它是中国第一个以环线概念打造的精品酒店群,花费18年,以藏地为起源,一路从丽江开到拉萨,佛寺、雪山、冰川、河谷…… 12家精品山居和林卡酒店将滇西北最险、最美的风景串连成一条线路,堪称世界级的风光。除了被粉丝们追捧,它还在国际上占有一席之位,美国CNN曾将其列入中国风景最好9家酒店之一,也在英国贵族杂志《Tatler》选举的“101家全世界最好的酒店”榜上有名。
过去,游客们是为了旅行才订酒店,但现在,人们能依据松赞开辟的滇藏线开启一段旅程,专门享受“松赞环线”以酒店为目的地的旅行产品。可以说,松赞让一代人的旅行方式有了更多想象可能。
创始人白玛曾是央视纪录片导演,也是名藏族汉子。滇藏线上,从他手上挑选的奇美风光、风俗文化往往最能深入藏族本地。其中来古山居就建在4200米海拔之上,对面是震慑人心的来古冰川,去过的人的曾感叹,“能将酒店建在冰川对面,是何等的气魄和勇气”。你很难想象,接手设计的正是一位有着娃娃脸的杭州姑娘——戚山山。
社交媒体上,她的名字往往和“哈佛”、“美女”、“冰山旁造房子”联系在一起,又因为是建筑行业少见的女性,几乎成了各大媒体热衷贴标签的存在。但如果你只光关注她女性的身份,一定会错过很多了解她作品的机会。
她确实属于精英学院派的建筑师,先后在国际知名建筑事务所Renzo Piano伦佐·皮亚诺和英国Foster + Partners福斯特工作过,在挪威、纽约、阿根廷等地都留下过作品。回到国内,戚山山一手创立了 STUDIO QI 建筑事务所,在中国美术学院读博士,拜在著名建筑师王澍名下,几年内,除了打造出媒体争相报道的松赞系列酒店,更带领了不少民宿作品落在秦岭深山、宁夏黄河边、内蒙草原等绝美之地。
飞蔦集·黄河
安之若宿·山
秦岭宿集里的空山九帖
我是在2022阿里巴巴U设计周见到戚山山的,距离上一次见面聊天已过去快两年。因为常年健身打拳的习惯,戚山山手臂肌肉线条很明显,整个人显得更加明朗健谈。当然,日积月累中,除了收获肌肉,她在3、4年前接手的项目也在相继落地。今年7月松赞普洱绿谷酒店开业,与神湖巴松措咫尺的松赞·巴松措林卡明年也即将和大家见面。
值得一提的是,在3年疫情反复挫磨之下,长线旅行变得越来越艰难,各地风景区的民宿仍在蛰伏等待下一轮发力。最近,创立21年未引入投资的松赞集团引入招银国际3亿元A轮融资,预示着下一个阶段的来迎。我和大家都期待着,未来,那些开辟进自然之境的建筑设计究竟还能突破哪些人类想象,将带领我们去往何地?
通过建筑带人领略绝美的“无人之境”
改变一代人旅行方式的松赞
社交平台上,许多去住过松赞酒店的人都不免重复同一句话,“来藏地没住一次松赞,是没有完全体验到藏文化精华”。相比拉萨连锁的豪华酒店品牌瑞吉和香格里拉,松赞酒店绝对不算奢华类型,但和纯正的藏式民宿比,它显然又多了一些规格和调性,价格也不菲,单间酒店售价在1000-5000元不等,松赞环线“精品山居旅行”产品更是过万。
松赞究竟有什么特别的?没有奢华的装修和配套设施以及高大上的服务标准,连服务员都是本地藏民,却能让这么多的中产纷至沓来,这或许能从契合了松赞调性的戚山山设计中找到原因之一。
松赞来古山居曾创下松赞史上海拔最高、施工难度的记录,在国内酒店史上也算是里程碑的建筑。酒店位于然乌来古村,四周汇聚了世界第三大海洋性冰川群,是滇、川藏线最偏远的地方之一。
因为不能破坏自然景观,整座酒店被镶嵌在山崖上,小小的体量半盘旋在山体内部,几乎和周围原始村落融为一体。酒店在4200米海拔之上、整条滇藏线制高点,几乎无法进行大型施工,只能采用模块化组装。先在上海进行模块细制作,解决所有的建构品质问题和生态环保问题,然后再通过盲吊将生态模块一个个地飞吊组装在悬崖旁,最后像插件一样组成。该建筑最终也拿下了 A&D Trophy Awards(亚太建筑与设计奖)酒店及度假类建筑最佳大奖。
和一般讲求夺目、奢华的星级酒店相比,来古山居最可贵的地方是做得极其低调。哪怕占据了得天独厚的位置,推窗就是冰山绝景,但仍怀抱着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选择最朴实的方式居于小小一隅。
正如戚山山所说,做酒店最难的一点,是要把设计性体现在使用与感知上,而不是装饰。除了在设施上细致考虑供氧与抗寒,她更在意的是游客是否能在记忆里留住眼前的美景,而非只是当作匆匆拍照打卡的地方。“在那么高的海拔上建造酒店,除了技术层面需要硬杠杠的,我最终的目标是想让旅人与冰川有最直接且深刻的连接。”作为鲜少有人能踏足的冰川之地,来古冰川正以每年50米的速度后退,如果没有像松赞这样的酒店建筑,大多数人可能终身都无法踏足此地见证,或者可能来了也无法与冰川真正对话。所以如何通过建筑去带领住客“看见”冰川,就成了对一个建筑师的最高要求,也是戚山山最想做的事。
松赞来古山居
跨入小而温暖的客厅,管家先递上一杯姜茶,坐在 24 小时供氧的酒店内,手捧温暖的姜茶,这时候可以第一次看见冰川,偶然一瞥,留有回味。午休坐下品尝美食时,这是第二次与冰川遥望。再等到夜晚,客人裹上浴袍,偌大的落地窗仿佛能让人感觉可以一脚跨入冰川湖海,人与冰川彼岸遥望,是中国画里追求的心理空间。
此外,为了更好地看见冰川,屋内的椅子都是调试好角度侧面摆放。等到第二天清晨睁开眼,冰山依然出现在人面前,客人才会真正察觉到原来当下真的是环绕冰山湖泊而居。等最后再离开,欣赏了白天、黑夜以及各种景别的冰川,它们最终会拼凑出个人感受,留在记忆里,“而记忆就是最为珍贵的存在”。在U设计周上,戚山山的演讲主题就是“建筑,作为一种记忆的存在。”在她看来,像来古山居这样的建筑,其实就是我们看到世界的一扇窗。
松赞来古山居模块化大堂
松赞来古山居餐厅
松赞来古山居卧房
松赞来古山居夜晚
作为旅行线路上的酒店,松赞酒店最独特以及最有竞争力的地方便在于始终能深入本地人文,坐落在无法复制的自然风景里。所以它在建筑处理方式上永远都在处理景色和人的关系,或者说是处理人在“观赏”上的问题。
如果来古山居是此岸与彼岸的遥望关系,那么波密林卡就是山顶往下俯视自然村落的关系,像一只盘旋的雄鹰。甚至作为藏民的管家也可以是一道“景观”被充分展现出来了。和将服务动线隐藏起来的一般酒店不同,波密林卡的建筑就像村落一样四散开来,管家们的动线被大方地敞开在客人面前,她们穿着本地服饰背着小背篓打扫,宛如一幅动态的人文图。
而新作巴松措林卡近邻神湖巴松措,和巴松措湖泊处于平视关系,但本身平行视角比较平淡,处理起来非常困难,这同样也需要运用到戚山山造建筑如同拍电影的思维,通过构建层层体验,领人观赏。
松赞波密林卡
正在施工中的松赞巴松措林卡
“第一次看一部电影,总有大景小景,会循序渐进说故事,留有线索,让人产生无尽遐想和感受,电影里的情感也总能保留在我们记忆里,调动起回忆。好电影如此,好建筑也是如此。第二次回味这部电影时,记忆会帮我们慢慢解锁,一轮轮地重新体验过往情绪里荡漾起来的细节和感受。”戚山山观念里真正优秀的建筑绝对不止我们眼前看到的,它创造的是一种循环往复的记忆,连接过去和未来,在庸常生活里帮助我们构建新的经验世界,让我们对未来生活产生无尽幻想与希望。至于新作巴松措林卡究竟是以何种姿态出现,戚山山也和我们卖了一个关子,希望大家敬请期待。
遍地网红建筑的今天
她还在坚持建筑和建筑师都可以消失
至今为止,戚山山已接手十余家松赞的酒店建筑,几乎每一家酒店的风格都不同:2019年建立的来古山居环绕冰山,因为狭小显得温暖、安全;2020年的波密林卡在度假区,可以一边游泳一边迎接阳光。2021年开业的南迦巴瓦山居则更像回到了大森林里,秋天红叶落满一地,宛如待在北美深秋的大木屋里,拥有窝在沙发里抽雪茄的闲适。2022年夏季刚开业的普洱绿谷位于湿地公园,拥有夏日里微风拂在脸上的潮湿感。2023年夏天开业的巴松措,则像是置身湖边般清爽透明。
四季之中,戚山山都依据地形、景观捕捉甚至放大了每个建筑特色,让人能真正融入周围景观,建筑反而成了一种陪衬,这也是戚山山坚持的理念,“建筑可以把人的内心和景观联系在一起。建筑达到它的目的可以消失了,建筑师也可以消失”。
松赞南迦巴瓦山居
松赞南迦巴瓦山居
如今遍地网红建筑中,各类明星建筑师不断涌现,我们总能见到越来越带有建筑师鲜明风格的作品出现,但戚山山的作品似乎总在追求和自然融入。这些年里,她的作品大多在野外出现,接手的项目也跟松赞一样,越来越成系列。外人看来,项目是越做越快了,“人家可能会觉得我是女建筑师,作品要精致精细,完全不是这样,我比男建筑师爽气多了,他们抠的小细节,我觉得不一定是最有意义的,野外的山那么大,相比之下,纠结于种哪些精致的小花小草就没那么重要了。”
了解戚山山个性的人或许都会知道,她非常适合做野外建筑项目。14岁时就开始和父亲进藏旅行,这些年她自驾进西藏几十次,日常喜欢的运动是搏击,拥有一辆吉普车。个性里的坚韧、利落、洒脱也体现在她的设计风格里,作品总是有着很强的野生感和生命力,没有精雕细琢,却能和自然极为融洽地相处在一处。
戚山山所处的施工现场
事实上,在乡野做设计确实顾及不了那么多。戚山山就开玩笑提起,不是所有人都看得懂图纸,尤其是在地的施工者,识字不多,怎么能要求他们看得懂呢?所以自然设计,懂变通能取舍,甚至对价值观有所“坚守”恐怕更为重要。
像是云南腾冲设计安之若宿·山便是依山而建,整个建筑楼梯呈“之”字型,层层跌落的屋顶与遮蔽的路径,一同依附于山坡之上, “因为山体本身就是不精准的,高高低低,错落复杂,所以沿着山体,台阶怎么走得顺就怎么建造是最好的。我们不用对现场那么苛刻,也不需要追求完美,可能完美本身没有太多意义”。
安之若宿·山
一般人眼里,追求“完美”代表着一个建筑师对自己的作品有所要求。但戚山山却极力辩驳,认为“完美”可以是代表对自我有严苛要求,但建筑从不来都属于建筑师的,它属于社会,属于城市,属于属于使用它的人,属于未来能够记住它的人。
更多地将他人放在自我设计之上,不纠结于作品完不完美,像不像艺术品,而是尽力成为一个“被使用”、“被享受的”的事物,这恐怕是戚山山多年在作品里一直想要呈现给体验者的。
最能体现让建筑“消失”的还是民宿品牌飞蔦集系列中的黄河宿集。一反当地大多建筑采用的夯土房子,不在混凝土外部抹一层貌似夯土,假装融入,也没有将房子修成大楼,将客房和客人塞进格子间里,而是选择采用临时性建筑的玻璃房,将客房拆开散落在黄河边。
房子几近透明,外界的芦苇影、黄河光影都可以折射到建筑穿孔板里,映射进每间客房里。景色随即铺成开来,客人们接收的大自然密度一下变得更大了。早晨,人能在鸟鸣声醒来,仿佛睡在充满氧气的透明泡泡里。
飞蔦集·黄河
和黄河宿集“单体散落”相似的还有明年春节开业,位于内蒙的飞蔦集·草原。广袤无际的草原是360度环景。为了让人能够欣赏几个面的景观,同时又让建筑不要彼此遮挡,戚山山最后选择了酷似“蒙古包”的造型,而最后这样和当地融入的建筑也是让戚山山没想到。一切都是出于实际、实用出发,并非为了“好看”存在。
飞蔦集·草原(施工进行中照片,非最后呈现)
除了飞蔦集·草原,5000年前曾诞生过马家窑文化的甘肃临洮县马家窑将迎来“彩陶宿集”,以及被誉为“最后的江南秘境”的浙江松阳也将迎来“十钟山房”,它们都将在戚山山的手中,依据不同景色,不同地形,被最大程度的变化造型成为独特奏章,被谱进宿集系列作品中,令人期待。
但无论怎么变,可以想象的是这些建筑变化的不止是造型,更是人待在其中的感受。像U设计周演讲上戚山山动情言说的那句话一样,“建筑的意义不是建筑本身;甚至建筑可以消失,当你沉浸在冰川前,建筑正在退去,藏进了悬崖;建筑可以被卧倒,屋顶拍到了山林上;建筑可以拆分成微城市,剩下的是街巷”。所以与其追问,未来民宿将以何种形态出现,建筑还能突破哪些人类想象,不如去问,我们更期待看见怎样的自然景色,我们更期待以何种方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与自然进行对话。